趙麗蘭：在姚安

趙麗蘭

01 白骨和白發(fā)

把一個人，藏進(jìn)樹洞。我怕他，酒癮發(fā)的時候

找不到酒伴。或者，有了酒伴，卻沒有沽酒人

又或者，有了沽酒人，卻沒有酒可沽

誦經(jīng)者，盤腿，打坐，心無執(zhí)念。我在他身旁

坐了一小會。在龍華寺，說我是俗人

口渴的時候，我不敢，以酒解渴。說我是佛徒

我省下錢

偷偷，買了一罐酒，以備他用

02 致平陽兄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么難買寸光陰

可憐人哪

丟失寸金容易找哪，丟失光陰無處尋

可憐人哪

叫雷平陽的人，只有一個

這樣唱《蓮花落》的人，也只有一個

他以一種姿態(tài)，掙足了酒錢

對飲的時候，早已，一寸一寸，酒入愁腸

夜未央，天未明，酒未醒。燈火闌珊訴寒涼

淚濕青衫。忽已老。請允許我

斗膽稱你為平陽兄

虎有三影，左魂，右魄，中為虎

平陽兄，哪一個是你

詩者？歌者？巫者

人？鬼？神

平陽兄，我寧愿你，僧袍換便裝。閑時

就著清風(fēng)明月，唱一段《蓮花落》

可憐人哪

若要喝酒，何需解酒。平陽兄，醉了

你且睡去。管他濁浪滔天，沉浮顛沛

03 藍(lán)裙子

發(fā)白的月光里，它面無表情

額頭上的流海

是被小谷雀啄空了稻漿的一穗癟谷

身上的藍(lán)裙子，應(yīng)該是村子里某家小媳婦

揉皺了隨手扔掉的一塊舊床單

你看她洗完澡，光著身子，在白月光里，走來走去的樣子

那么大方。仿佛，剛剛和一個人，浪費了

一個良夜

哭過的，笑過的，不哭不笑的人們

不要猜疑，不要嘀咕，不要八褂

一切的表情

都不可觸摸

正剛小兄弟在唱搖滾版的《國際歌》

我戴墨鏡，坐在中巴車靠窗的座位上

淌眼淚

其他的人，在說黃段子。更多的人

無人知曉

八月，夜晚，稻浪，很多的

稻草人。我記住了，面無表情，穿藍(lán)裙子的

這一個

04 一朵蓮

一朵蓮

一瓣一瓣，剝至蓮心，仍然，白著

蓮心不染。這，與修行無關(guān)

經(jīng)書就擺在那兒呢，為什么不隨手翻開一頁

誦讀一段。諸佛都供在那兒呢

為什么不跪下來

好好拜一拜

我開不成，一朵蓮的模樣。也修不到

每哭一次，流出的，都是菩提淚

我盛開，只為了，讓光，照見我心尖上的

顏色。或者，顏色之上，一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