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驚奇的不僅僅是“山谷”

安建達

也許驚奇的不僅僅是“山谷”

安建達

某一天，我和與我有著同樣戲劇愛好的朋友說，“彼得· 布魯克又來了”，他也興奮地應和著我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看了”。我們都是戲劇的門外漢，但同時也是熱衷戲劇藝術的發燒友。

這次，彼得·布魯克呈現的是《驚奇的山谷》。

簡單的舞臺，簡單的人物，不斷輾轉騰挪的簡單場景與穿插對話，似乎就是這個話劇的全部。隨著“緊鑼密鼓”般語言情景的演繹，我們莫名其妙地被推進到了人類大腦的“實驗室”……

據說，《驚奇的山谷》是彼得·布魯克根據波斯的著名詩人和思想家法里德·阿塔爾的神秘詩歌《鳥兒的集會》中的創意而來，詩作里描述了30只鳥必須通過在7座山谷之間的穿梭，完成它們的探尋，而下一座總比上一座更難翻越。媒體報道中的彼得·布魯克則說，他希望帶領觀眾用不同視角抵達一個想象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每個顏色都有一種味道，讓人們體會到用不同視角觀察世界的迷人之處。

聽到里面關于大腦中描繪數字的一段臺詞，我們笑起來：這些數字，它們變成了圖片，數字1是個驕傲的講究的男人，2是個意氣風發的女人，3是個陰郁的人，6是個腳腫脹的人，7是個留著小胡子的人，8是個非常胖的女人，像個大麻袋，而87，看到的是胖女人和男人捻著胡子調情……

有趣的臺詞，我們會心一笑，可是伴隨而來的是，思維突然抽離出了這個舞臺，甚至再也不去撲捉經常意義上對劇情的尋覓和梳理，我們變成為試驗中的一分子，被帶動著眼前出現了絢麗的色彩與各類想象。這樣的奇特效果，是舞臺引領著我們達到的，而且，僅僅在一瞬間。

這樣的感受，也許就是感染吧，是被舞臺上描述的人類大腦豐富世界所感染，更是融入的感染。此時的我們，被一種力量牽引著，忘記了經驗中的抽離概念、囊括意義和中心表達，而更多的是一種情緒的爆發。我們一直在哀嘆自己成長過程里沒有經過藝術情緒的教育和引導，可藝術情緒是什么一直也是個謎團，在這個剎那間似乎隱隱約約看到了：藝術帶來的不僅僅是感動和美麗，也不僅僅是坐而論道的欣賞和贊嘆，而是打開自身大腦空間隨之漫游的旅程，在這樣的時刻，已經不再需要旁人的解讀分析，因為我們已經開始在體驗與融合。

《驚奇的山谷》永遠不能給予一個貌似確定的感受和答案。

2015年的此時，《驚奇的山谷》來了，讓我感到來得既邂逅又神奇。2015年，我生活里的思維似乎進入到瓶頸，不斷涌入的各類想法侵擾著自己，應接不暇的事物充斥在周圍，如同碎片一樣，每日盲目自信著，每日也慌亂地習慣性接收著不同的信息。我們的世界，已經沒有了系統，有的僅僅是模糊的概念和淺嘗輒止的容易滿足的符號。我看到的是匆匆，每個人都忙忙碌碌，每個人似乎都高歌向前，每個人洗臉后都成為了正義的化身，每個人連自己說的話也許自己都不信……紛紛攘攘的空間，莫名其妙的口若懸河，不聆聽他人，亦不聆聽自己。

是的，此時，《驚奇的山谷》來了。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突如其來的雖是心靈的絢麗，之后卻是無休止的靜謐，感到所有的碎片都是曾經無聊的接收，大腦的景象其實是靜態的，它們既有溝壑叢生的起伏，又是單一并不復雜的平原。這樣的想法讓我很驚訝，仿佛自己仰面凝望著天空，天空的云一直存在，偶爾跟隨著眼球悄悄移動。這種感覺，有些像我工作中曾經研究的某類遠古時

期的藝術概念，都是下意識的，完全是人類的萌芽狀態，或者是原始的模仿然后留下的印跡，甚至可能是某種神秘力量催生的現象。總之，也許現代人類的思維模式是遭到侵襲后才變得光怪陸離，也許我們本是與天地一樣純粹簡單。

《驚奇的山谷》對于我來說，好像一個奇妙的門，預料的和進入后發現的，是不一樣的，而我們的思維，原始狀態是什么樣的，一個多小時的演出后，我們在靜靜尋找！

《驚奇的山谷》里面的一句關于大腦記憶的臺詞讓我記憶深刻：我不使用技巧，當我需要記住的時候，我就用圖像包裹起來，就像呼吸一樣，我包裹字詞、音節，它們就永遠留在那里，我明白它們的全部意義……

我突然聯想到《春秋》中的一個段落，也許是巧合，卻讓我震驚，之中說：“天也者，在天為生物之仁，而在人則為心，心，生而有者也。”

似乎沒有關聯的兩段話，讓我覺得之中的哲學理念的殊途同歸，那就是，心與自然為一體。心即大腦思維，如同陽光一樣自然而生，無論是私欲的“心”還是紛亂的“腦”，都是陰云密布的暫時遮蓋，而人與陽光一樣，本是自然而然。

世界用過多的意識形態左右之時，亂象叢生讓我們目不暇接，可是，還有一種是人類共有的美好，也是人類共有的“心”或大腦，如同自然一樣，就在你我他的周圍，時刻伴隨著，時刻溫暖著，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

我們應該“驚奇”，我們有過和應該有著戲中的經歷……

彼得·布魯克是熱愛戲劇者好奇的對象，他過去的劇目和如今的《驚奇的山谷》究竟要表達什么，一直以來眾說紛紜。他是“晦澀”的，也是“通俗”的，他一直在舞臺和觀眾之間試圖搭起橋梁，但這種橋梁一定不是直接的，而是用心靈感受的。

可以肯定的是，“山谷”驚奇，還可以肯定的是，驚奇的不僅僅是“山谷”。

安建達：中國雕塑專業委員會會員

責任編輯：雍文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