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號發票

□斯淮

五金交化公司總經理連某面對辦案人員的詢問，似乎滿腹委屈，“這是個瀕臨破產的老國企，我臨危受命，勉強支撐局面，沒想到還有人告我的狀，真是不講良心。”老紀仔細觀察這人，他看似慷慨激昂，但在表明自己清廉時，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在此之前，省紀委收到省人大常委會辦公廳轉辦的一份公函，內容是省五金交化公司的下崗職工集體控告公司總經理連某貪污和奢侈浪費等問題。

經過幾天的調查，老紀發現控告信反映的情況部分失實，部分難以查實。比如，控告信反映連某豪華裝修辦公室，一張辦公椅就花了70多萬元。但是調查組看到的連某辦公室，還是十年前的裝修，更不存在豪華辦公椅。對于連某涉嫌貪污的問題，調查組在審計調查中，僅發現存在公司資金使用不規范的問題，沒有發現有關貪污的證據。

在調查組的案情研究分析會上，有同志提出，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可以寫初查報告予以了結。但是老紀覺得作出結論為時尚早，有些地方還需深入調查，比如公司的車輛保養和修理費用過高，盡管已經到有關修理廠進行了核實，但總覺得超越了正常的限度。老紀決定找連某談話，想從中找出疑點，消除盲點。

“你公司下崗職工的問題是怎么解決的？”老紀的問話有明顯的息事寧人口吻。“在原來補償的基礎上增加了生活補貼。當時他們都是志愿的，現在又說不合理，這些人很難纏。”“公司的汽車使用費為什么那么高？”老紀突然轉移了話題。“車輛購買時間久了，毛病比較多，平時養護也存在一些問題。”連某輕描淡寫地說。“公司對汽車的養護、修理的花費有管理規定嗎？”“有定點廠，司機提出項目，辦公室審核，我最后審批，再統一結算。”“你的司機叫什么名字？”“符興國，已經跟我五年了，責任心很強。”突然，老紀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中止了與連某的談話。

老紀和小王來到定點汽車修理廠，該廠廠房只有兩間，不大的院子里停著幾輛廢舊汽車，有幾個工人在忙碌。見到有人來，其中一人迎了出來，殷勤地招呼道：“修車嗎？這里價格實惠，可以開發票。”“你們廠長在嗎？”老紀問道。“我就是，請多關照。”這人邊說邊遞給老紀一張名片，上面寫著“廠長、工程師，符興邦”。“你能開什么樣的發票？”老紀似乎很在意地問道。“正規發票，保證能夠報銷。”廠長肯定地回答。“我們能看看嗎？”老紀似乎想眼見為實。

在廠房里面的小隔間，老紀和小王看到了該廠的汽車修理發票。小王從包里掏出一張發票復印件，問道：“這是你們開出來的嗎？”“這張票是從哪里來的？”廠長警惕地問道。“我們是省紀委的，想核實這張票是不是從你們這里開出去的。”老紀解釋道。廠長拿起票端詳一會兒，說道：“是的，蓋的章是我們的。”“能看一下發票存根嗎？”“存根全部上交稅務部門了。”廠長解釋道，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

在五金交化公司的辦公室，老紀約連某的司機符興國談話。老紀見到符興國，感覺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符興國見到老紀，眼里現出一絲驚慌，不斷地干咳以掩飾自己的緊張。他與連某的說法大致相同，至于去修理廠修車和開發票，他承認都是他一個人去辦，經辦公室審核后，報連總簽字報銷。“不是通過轉賬付款嗎？”老紀問道。“不是，定點汽車修理廠小，周轉資金緊張，經連總同意，一單一結賬。”符興國解釋說。

老紀突然想起該廠廠長符興邦，不緊不慢地說：“不光是廠小，而且是人親吧。我們不為難你，把你知道的真實情況告訴我們吧。”聽到老紀這樣說，符興國瞪大了眼睛，一陣干咳后，緩緩地說出了事情真相。

省紀委的談話室里，連某低眉垂眼地坐著。老紀將手里的發票復印件攤放在他面前，“你能作出解釋嗎？”連某吞吞吐吐地說：“這，這不可能，應該是司機做的。”老紀又拿出一本存折和一摞取款單，取款單的背面都記錄了用錢的事由。“自己看看吧。”過了好幾分鐘，連某磕磕碰碰地挪到老紀跟前，央求道：“我知道錯了，給我一個機會吧！”

原來，老紀攤放在連某面前的修車發票開出的日期不同，卻都是連號，說明是由一本發票開出。而且修車項目繁多，費用高昂，不到一年時間，僅大修發動機就做過兩次。老紀派人去稅務部門核查發票存根，稅務部門告知這本發票還在稅務局的倉庫里，并未售出。連某的司機符興國與汽車修理廠廠長符興邦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在連某的授意下，司機買了一本假發票，放在廠長那里，無論修不修車，過段時間就開出一張發票，單張發票的金額從2000元到19000元不等。僅一年時間，修車發票共開出近35萬元，除去正常的修車費用，多出近30萬元。按照連某的意見，司機將多余的錢存在其個人名義開設的銀行賬戶里，大都是被連某用于招待和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