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析《雷雨》中的人物對話

邱春生

【內容摘要】在人物對話中，這幕戲巧妙地通過回顧，將過去和現在、歷史和現實緊緊地聯系起來，這是劇作者的巧妙匠心。

【關鍵詞】《雷雨》 人物對話 巧妙匠心

曹禺1933年創作了處女作四幕話劇《雷雨》，暴露了具有濃厚封建性的資產階級家庭的腐朽和罪惡，揭示了舊社會必將滅亡的歷史趨勢，以高度的藝術成就和現實主義的藝術力量，震動了當時的戲劇界，標志著中國話劇藝術開始走向成熟，幾十年來成為最受觀眾歡迎的話劇之一。奠定了他在中國現代文學史、現代戲劇史上的重要地位。而《雷雨》中的對話藝術一直以來為文學界所稱道。

語言藝術大師老舍說過：“對話是人物性格等等的自我介紹。”（《我怎樣學習語言》）曹禺深諳這一文學藝術的基本規律，在《雷雨》中，通過人物對話，惟妙惟肖地塑造了不同的“這一個”（恩格斯語），他們自始自終地“活”在舞臺上，栩栩如生地進入觀眾的心靈深處。

有人說曹禺的戲劇語言是一座永遠值得開采的礦藏。下面以三組人物對話為例，具體領略領略曹禺是怎樣通過人物對話來刻畫人物、表現主題的。

第一組

周樸園：梅家的一個小姐，很賢惠，也很規矩。有一天夜里，忽然投水死了。后來，后來，——你知道嗎？

魯侍萍：我不敢說。

作為三十年前悲劇的制造者——周樸園，并不知道打聽的對方正是這個悲劇的受害者——梅家的“年輕小姐” ——魯侍萍，因此，他仍玩弄花招，聲稱侍萍是“賢惠”“規矩”的“小姐”。當然，周樸園送上這頂廉價的“桂冠”，是有深刻的原因的。在他看來，同“下人”有些什么“關系”是有損門第的，所以，美稱之“賢惠”、“規矩”。到了晚年，他身邊的妻子蘩漪很不馴服，兒子對他也敬而遠之，他時時感到家庭生活的難以駕馭，因而這段夸獎確系將蘩漪、魯侍萍對比之后而產生的懷念之詞。其實，他的懷念是十分“廉價”的，也是十分自私、虛偽的。“忽然地投水死了”，也有力地表現了他的冷酷、兇殘的性格。面對周樸園的急于打聽，魯侍萍卻不輕不重地丟下了一句“不敢說”。看似平靜，但話里有話：一方面她想只要說出真相，會使你身敗名裂；另一方面，她還不想一語道破，想好好地看一看，看你周樸園到底怎樣表演。

第二組

周樸園：哦，侍萍！（低聲）是你？

魯侍萍：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會老得連你也不認識了。

當周樸園與魯侍萍經過一番迂回曲折的問答之后，魯侍萍說出了“三十年前”的事實真相，說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時的周樸園是喜？是驚？是高興？是害怕？真可謂五味俱全。三十年前的情人，今日又相逢，感情使他喊出了“侍萍”，但理智又立刻使他轉為低聲“是你”，他之所以“低聲”，是由于他想喊又不敢也不能喊，大聲一喊豈不全露了馬腳！三十年前的家丑，三十年來的隱私，一切的一切不就統統兜出來嗎？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魯侍萍面對周樸園如此“真摯”的“懷舊”，如此動情的“相認”，也由衷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語氣雖然平緩，但滿腹辛酸卻包含其中。這滿腹的辛酸將化成憤怒的吶喊，也將變為強烈的抗爭，它是爆發前的感情上的“蓄勢”。

第三組

周樸園：（忽然）好！痛痛快快的！你現在要多少錢吧！

魯侍萍：什么？

侍萍身份公開以后，劇情突然轉化，周樸園虛偽、狡猾、殘忍的本性越來越露骨，完全脫掉了層層偽裝，亮出金錢萬能的伎倆，想用“錢”來塞住魯侍萍的嘴，想用錢束縛住魯侍萍的行動。在他看來，錢能排解魯侍萍的恨，錢能贖回他的罪，錢能使受害者微笑，錢能使造孽者心安，錢能消除這件事對他的威脅。

這不但有力地表明他是個老奸巨猾、陰險狠毒的家伙，而且更徹底地暴露了剝削階級腐朽的世界觀。周樸園這一本質的大暴露，使魯侍萍完全認清了他的真面目。“什么”一語，有無限的潛臺詞：你說的倒輕巧，你作的惡是金錢所能贖得清的嗎？我們母子所受的苦，用你的臭錢能補償得了的嗎？“什么”雖只是短短兩個字的反問，卻道出了魯侍萍的高貴人格，難能可貴的覺醒！

這一幕中，魯侍萍和周樸園的意外相逢，刻畫了魯侍萍的忠厚善良，揭露了周樸園的虛偽奸詐，體現了《雷雨》戲劇沖突的波瀾曲折。作者通過戲劇沖突，向人們揭示出兩個階級對立斗爭的不可調和性，預示出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正在醞釀社會變革的驚雷暴雨的不可避免性。

這幕戲在人物對話中，巧妙地通過回顧，將過去和現在、歷史和現實緊緊地聯系起來。通過魯侍萍對“三十年前在無錫有一件很出名的事情”的回顧，使觀眾對周樸園的丑惡事實有所了解。通過魯大海對周樸園在哈爾濱包修江橋的回顧，使觀眾對周樸園的罪惡歷史有所了解，這樣，觀眾就可以結合周樸園的現實，直觀地認識到周樸園是一個陰險、狡詐、兇狠、殘忍的買辦資本家，他所面對的矛盾是當時中國社會各種矛盾的縮影。這些矛盾的解決，有待于雷霆驟雨式的階級風暴的滌蕩。而魯大海所代表的階級力量，魯侍萍所代表的正義力量，是希望之所在。這就是劇作者的理想追求，或者說美學價值的追求，這就是劇作者通過人物對話而體現的巧妙匠心。

曹禺話劇語言有其獨特的藝術魅力。曹禺劇作中眾多的典型而有詩意的人物，正是通過抒情的戲劇語言塑造出來的。“詩生內心”，曹禺能夠深入到人物的靈魂世界，并善于用藝術的語言揭開他們的內心奧秘。這是很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

（作者單位：江蘇省射陽職業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