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碎片》線索中的能指與真理

喬 名

（遼寧師范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00）

2000年，開創了獨特的敘述模式的電影《記憶碎片》上映了，這部由克里斯托弗·諾蘭和其弟弟共同編寫，又由其親自執導的電影，斬獲了多種獎項及提名。這無疑不在向我們宣告：電影多元化的建構方式已然進入到新的階段。

麥茨稱，“并不是因為電影是一種語言，所以才能敘述這么好的故事，而是因為電影能夠敘述這么好的故事，才能成為一種語言”。[1]對于《記憶碎片》獨特的敘述方式，不得不承認“如何講述一個故事”比“這個故事講述什么”更為重要。如果我們按照一般邏輯敘事來重新整合一下這個故事，無外乎就是一個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被人強奸的中年男人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于是找了一個自己失憶的借口誤殺了自己的妻子，并堅持以“自己無法記憶”為借口繼續殺害別人的故事。本文就主人公Leonard手中掌握的線索繼續探討其能指與真理。

一、寫下的存在

如果我們將影片中Leonard自身制造的道具稱其為線索，按照出場順序精簡其重要線索便是：1.Teddy死時的寶麗來照片；2A.Teddy在Leonard卡車邊的正面照片；2B.Teddy照片背后的文字：不要相信他的謊言，是他，殺了他；3.美洲豹的車子的照片；5.左手紋身：記住Sammy Jankis；7A.Natalie的照片；7B.對Natalie的注釋：她也失去愛人，會同情你，幫你；8.Teddy的駕照信息；13.Leonard左小臂紋身：事實1：男性；事實2：白種人；14.Leonard腿上紋身：事實5：毒販；事實6：車牌號SG137IU；15.Leonard胸前紋身：John·G奸殺我妻子；21.手臂上的紋身：絕對不要接聽電話；22.Leonard殺掉John·G后開心的照片；23.Natalie寫給Jimmy的字條：下班來，Natalie；24.Leonard寫的字條；25.Jimmy死時的照片，共25條線索，就其進行分析。

首先我們先給Leonard的病癥找到一個科學的根據。遺忘癥，也被稱為“回憶的空白”，是一種記憶障礙，指那些局限于某一事件或某一時期內經歷的遺忘，主要表現為順行性遺忘和逆行性遺忘。順行性遺忘是指腦損傷后患者難以形成新的長時記憶，但是智能正常，無知覺障礙，腦損傷前的記憶完好。[2]Leonard由于在家中遭遇到強盜，妻子被奸殺，自己得了這樣的病，只能靠字條和照片維持正常人的生活，而且他吸取了Sammy的教訓，將衣服的各個口袋安排功能，并將重要信息變成紋身。故事的開端便是由一張寶麗來相片開始的。由鏡頭倒回可知，照片中被Leonard的殺掉的人是Teddy。

第一個意象的能指即Leonard為亡妻報仇雪恨，那么故事從開始就結束了。如果他殺的是正確的人，那么接下來講述的便是Leonard如何像偵探一樣逐步深入，將埋伏在身邊的“兇手”正法，可是隨著敘述的進行就會發現其南轅北轍。第二個線索便是Teddy微笑的照片，看似二人關系親密，但是在背面又寫著不能相信他的話，同一線索便展現出不同的風貌，導致能指產生背道而馳的兩種方向。出旅館時，Teddy想蒙騙Leonard上他的車，但Leonard將線索三拿出指征美洲豹就是自己的車，同一線索二人的說辭不同。

Leonard左手的紋身在影片中多次被提及，為什么Leonard逢人便說Sammy，Sammy是他為自己的病找到開脫的理由，使他的病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確實有這樣的病例。

Natalie也是整個敘述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從線索中看，Natalie是一個善良的，受到欺壓的一個正面形象。Natalie為其證實Teddy就是“兇手”，最終也確實按照線索殺掉了這個“兇手”。

按照彩色段落的回環式倒敘，Leonard沿著線索逐步查出真兇，可是這些線索都過于明顯而不具備偵探式影片的撲朔迷離，即便Leonard可以相信這樣的真理，但文字只醫再認，不醫記憶，所以這略顯明確的字條表述出的真理頗使人產生懷疑，真相只有一個。

二、危險的替補

謎底終于在45段解開了：這些貌似有根據的線索，都是由Leonard自己編纂的，是他將自己所想要得到的結果對事實進行替換，制作成危險的替補，再進行一個“編碼-譯碼”的過程。在這個由“編碼”到“譯碼”的過程中，使Leonard成為這個事件的主人，肆意將線索賦予能指與真理。

不妨再從科學中尋找病情的本來面目：Henry Molaison被吸除了海馬及周圍腦組織后他的記憶不能超過20秒，但在電擊感應測試中能根據慣性拒絕再次觸碰電擊物，證明失憶者能夠在無意識層面留下記憶。而Sammy屢次被電屢次觸碰， Teddy也戳穿了“Sammy是假裝的”的真相。

在線索7B中顯示Leonard對Natalie的正面評價，這是發生在第35段Natalie與其大吵之后，但再他還沒有找到筆記錄時，Natalie又以一個受害者的形象出現而使Leonard產生憐憫，線索中所展現的人物形象與敘事中表現的人物形象極為不符，Leonard在這個自欺欺人的過程中產生矛盾而不愿意被人點醒，這也是Teddy的死因。

正如Teddy所說，Leonard只記住自己想記住的事情，把自己想要的結果變成線索，成為其生活管理的支撐，線索即便被表述成一個具有能指意義的意象，它的意義也是由始作俑者Leonard自己輸入的。“文字有好有壞……邪惡的人為的文字則是技巧，被流放到外在的身體上面的文字。”[3]正如第45段再被Teddy揭穿了真相之后他回到車上的所作所為，正是其編纂故事的開始，為他下一個故事創造了契機。

三、扮演的游戲

事實上，影片中出現的三個主要人物除了是自身外，都在扮演著多個人物：Teddy除了扮演Leonard朋友的身份，還扮演惡警察，利用他殺掉Jimmy，企圖私吞20萬終引殺身之禍；而Natalie第一眼看到Leonard開著Jimmy的車穿著Jimmy的衣服時就以朋友的身份接近Leonard并利用他掃清自己的障礙。

Leonard不斷地告訴著周圍人自己的情況，實則是在重復的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他一直保持這樣一種狀態，從影片開始，就扮演著偵探的角色，在正反兩個時間線上的敘述中抽絲剝繭，力求找到強奸并殺害他妻子的罪人——John·G，而在行為保持穩定的時間足夠長的時候，便足以讓觀眾相信是可以運用傳統的方式去接近真相的。而在Leonard的回憶部分，在心臟位置有“我已經完成了”的紋身，但在他屢次照鏡子時，心口位置都是被洗去的紋身印記，他只是欺騙自己，為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我們不能得知這個John·G是第幾個John·G，以后還會有多少個John·G。正如《麥克白》第五場第五幕中說的“人生只是個走路的影子，一個可憐的演員，在舞臺上胡蹦亂跳一氣，然后悄無聲息，它是一個，白癡講的故事，充滿喧囂與憤怒，卻是全無意義的。”

[1]吳迎君.結構主義電影敘述學[M].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2013.143.

[2]徐興光.中外電影名作心理案例[M].主編.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373.

[3][法]雅克·德里達.論文字學[M]..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