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一念之差失去“世界油管”

環球時報/2015-12-03/ 第13版面/史海回眸 /作者：田聿

俄羅斯近日指責稱，有證據顯示，土耳其從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控制區獲得“廉價能源”，而土耳其方面對此進行反駁。外界評論稱，土耳其一直對能源有一種迷戀，當今全球產油重地的美索不達米亞，曾在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版圖之中，但當時這片地被奧斯曼帝國視為“賠錢貨”，幾次失誤最終讓帝國與這片產油寶地失之交臂。

19世紀下半葉，已成“病夫”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陷入全面危機中。隨著石油產業興起，特別是化石制品逐漸從照明用途轉向動力用途，“以油代煤”成了工業大國的普遍選擇，連帶讓產油國“炙手可熱”。19世紀80年代，靠著巴庫油田的出口，俄國賺得盆滿缽滿。眼見這個老對手“因油而富”，苦于財政沒有著落的土耳其著急起來。1891年，土耳其政府經過打聽，找到一位亞美尼亞裔投資家卡洛斯特·古本金，希望他能給帝國設計一條“石油救國”之策。

古本金出生于亞美尼亞族銀行世家，對石油問題頗有研究。1891年，古本金發表專著，明確指出美索不達米亞是“未來油田”，而當時該地恰好處于土耳其治下，那里除了沙漠就是駱駝，別的幾乎啥都沒有，被奧斯曼帝國政府視為毫無價值的“賠錢貨”。

當土耳其官員求到門下時，古本金順理成章承攬下找油和推銷土耳其帝國的石油開采權任務。然而在1896年，當古本金指揮著勘探隊在美索不達米亞的摩蘇爾鉆井時，土耳其帝國境內爆發屠殺亞美尼亞人的騷亂，古本金慌忙丟下隊伍，逃亡到英國保護下的埃及。身無分文的古本金意外地結識了世界級的石油大亨——塞繆爾兄弟和亨利·德特丁，他們聯手創立了英荷皇家殼牌石油公司，正像“嗜血鯊魚”一樣到處尋找油源。

靠著廣泛的人脈，當1907年土耳其帝國再度因財政破產陷入危機時，古本金不計前嫌，回到帝都伊斯坦布爾。在那里，古本金向帝國官員極力主張開發帝國“石油處女地”。古本金沒費多大氣力就獲得組建土耳其國家石油公司的資格，并且有權選擇外國合伙人實施開發。

搞定了土耳其政府，古本金并沒有欣喜若狂。當時，爭奪土耳其潛在資源最激烈的是德國和英國。在古本金的撮合下，1912年，由德意志銀行、殼牌公司和土耳其國家銀行合資的土耳其石油公司（以下簡稱“土油”）成立，3家股份比例為25%、25%、50%。這個股權分配方案看似英國沒份，但實際上，占大頭的土耳其國家銀行恰恰被英國控制，如此一來，英德兩強誰也不吃虧。公司成立后，古本金立即著手在美索不達米亞的兩河流域找油。當時石油勘探技術尚處萌芽狀態，加上之前在波斯胡齊斯坦省打出石油的英波公司千方百計游說英國政府阻撓土油的工作，古本金的勘探隊遲遲沒有開采出石油。

面對久拖不決的局面，失去耐心的土耳其政府警告古本金，如果再見不到收益，就要直接沒收其家族的財產抵賬。古本金與塞繆爾兄弟等石油大亨反復磋商，最終新配股方案出籠，當初竭力阻撓的英波石油公司握有50%的股權，德意志銀行和殼牌公司各握有25%。

1914年6月28日，根據英德等國投資方的要求，土耳其帝國大臣重新起草一份授權書，將美索不達米亞的石油開采權授予土油。不幸的是，就在同一天，奧匈帝國大公斐迪南在薩拉熱窩遇刺身亡，一戰隨即爆發，土耳其加入德國領導的同盟國陣營，而英國則成為反德的協約國陣營旗手，昔日共同開發石油的伙伴徹底反目成仇。

1918年10月，土耳其向協約國投降。正當英國忙著控制美索不達米亞石油資源之際，一股新生力量突然登上歷史舞臺。1922年，凱末爾領導的土耳其國民軍打進首都伊斯坦布爾，廢黜奧斯曼蘇丹，英法協約國不得不與新的土耳其共和國政府舉行談判。其間，剛在戰場上取勝的土耳其代表提出了新領土方案，特別是要將摩蘇爾劃入自己的版圖。1926年，土耳其終于與英國達成“落日方案”，即土耳其不再對摩蘇爾提出領土要求，作為交換，英國說服伊拉克王國將摩蘇爾油田每年出口收入的10%交給土耳其。

1927年10月15日上午3時，在鄰近摩蘇爾的庫爾德城市基爾庫克，一口試鉆井突然發生井噴，夾帶著井底沙石的石油柱有15米高，滾滾而出的石油差點淹沒基爾庫克。此后，作為伊拉克石油的“大東家”，英國在伊拉克營造了巨大的石油產銷鏈。1958年伊拉克軍官卡塞姆發動革命，推翻親英的費薩爾王國政府，連帶地取消英國乃至土耳其的石油特權，從此以后，土耳其再也無法染指這個“世界油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