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琴 (湖南科技大學 藝術學院 411201)
“胡吶喊”當前現狀之調查
趙 琴 (湖南科技大學 藝術學院 411201)
“胡吶喊”是長期農耕時代的產物,隨著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式微,市場商品經濟的繁榮和審美方式的改變,已經很難吸引人們的興趣,再加上它演唱難度較大和娛樂方式的多元化,已經很少能吸引年輕人來學習傳承,使其生存的空間越來越少,面臨著被社會淘汰的危險境地。“胡吶喊”的當前現狀主要呈現出藝人、曲目、演出形式等方面的問題,其成因主要是受傳承方式、社會發展、地理環境、大眾社會心理的變化、審美興趣的轉移及自身因素等的影響所致。
桃江;“胡吶喊”;現狀;調查
本文為2014年度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成果評審委員會課題項目《桃江原生態山歌“胡吶喊”研究》(湘社科辦[2014]20號)課題編號:14YBA157。
“胡吶喊”是湖南桃江縣大栗港地區獨有的一種高腔山歌。“胡吶喊”被桃江人民世世代代傳唱,歷經千載滄桑,長盛不衰,是桃江民歌的代表藝術形式。但是這種口耳相傳方式傳承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生存空間卻越來越小,搶救與弘揚桃江民歌“胡吶喊”已迫在眉睫。
上世紀50年代,桃江縣“胡吶喊”藝人王訓元參加湖南省民間藝術匯演,一舉獲得金獎。從此以后,桃江民歌“胡吶喊”引起了人們的高度重視,被《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收錄,中央電視臺為收集和推介江南地區的原生態歌曲也指定要大栗港“胡吶喊”。
2008年4月7日,中央電視臺第十套《希望英語》欄目攝制組來到桃江縣大栗港鎮,對“胡吶喊”進行了實景拍攝。
2010年7月17日,中央電視臺《走遍中國》電視系列片欄目組來到大栗港鎮采訪了“胡吶喊”傳人盛玉堂、熊建仁,中央電視臺國際頻道副總監王廣令稱“胡吶喊”是“比信天游還高亢的桃江民歌”。
“胡吶喊”作為我國民間文化藝術,已于2008年被確定為湖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并加大了對其保護的力度然而,在大力保護進行了幾年后的今天,“胡吶喊”的發展和保護現狀依然不容樂觀,2013年至今,筆者曾多次前往桃江“胡吶喊”傳承地進行田野考察,并多次對“胡吶喊”民間藝人進行了解和采訪。
(一)“胡吶喊”收集整理的現狀
在《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湖南卷》中收錄的61首益陽民歌中,有桃江民歌15首。其中包括《六月太陽似火燒》《打鼓插秧歌》《秧田里扯秧叫秧苗》《花鼓易打口難開》《太陽扭扭往西斜》等5首“胡吶喊”經典曲目,可見“胡吶喊”在桃江乃至整個益陽地區民歌中的重要地位。
(二)“胡吶喊”研究的現狀
2012年4月9日,湖南城市學院研究民間音樂的唐海燕教授,專程來到大栗港拜訪山歌手熊建仁、熊金鈞。她認為“胡吶喊”“蘊含豐沛的地域文化信息,頗具審美和學術研究價值”。她的論文《桃江民歌“胡吶喊”的藝術特征》《論原生態民歌“胡吶喊”的地域文化特征》《試論南洞庭湖區原生態民歌“胡吶喊”的襯腔》首次對“胡吶喊”進行了學術研究。另外,曹蕙姿老師的論文《大栗港山歌“胡吶喊”探究》也對“胡吶喊”的歌詞旋律等特點進行了介紹。據筆者了解,除以上專家涉及“胡吶喊”的研究外,尚未有更多的學者專家研究。所以“胡吶喊”的研究已經滯后,研究的系統性不夠,不夠深入,另外研究方法上未能做到跨學科綜合,音樂的研究未能與文藝美學、民俗學有機結合,對研究對象的藝術價值、保護與傳承等并未足夠重視。因此,應引起專家學者的重視。
(三)“胡吶喊”保護傳承的現狀
1.藝人青黃不接
“胡吶喊”的藝人傳承出現了嚴重的斷層,在現有的演員中,六十歲以上的老年人居多,代表性傳承人進入老齡化時期和衰亡高峰期,掌握了絕技的藝人年紀大、人數少;在四十歲以下的中青年隊員人數更是越來越少。以下是“胡吶喊”主要傳承人:

傳承人的收入來源于種地收入、國家下發傳承人的補貼、山歌隊演出補貼以及少量的商業演出收入,隨著商品經濟的不斷發展,社會物價的不斷攀升,傳承人不得不為生計而進行收入微薄的商業演出。
2.傳承方式落后。“胡吶喊”傳承譜系十分復雜,在傳承過程中,多以自愿為特征,為社會松散型傳承,以自娛自樂為目的,是靠口頭傳承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傳承活動主要靠縣文化部門組織進行相關的社會傳承活動,很少有師承關系的純粹譜系傳承下來。其特點是以人為載體,傳承人是活態音樂的創造者和傳播者,離開了身懷絕技的傳承人,活態音樂就難以為繼,這種傳統的、口傳心授的傳承方式固然好,能將民間音樂最本質、最重要的傳承下來,但是在民間藝人嚴重老化,人數屈指可數的現狀下,能有多少人傳得到呢?
3.演出形式單一。
胡吶喊是清唱為主,也可以是演唱者邊唱邊伴奏,用于伴奏的樂器有:鼓、鈸、鑼、小鑼。在每年的端午劃龍船時,用高1cm,直徑為60mm的四角大鼓,上面用牛皮蒙面,下面為空,放于龍船的正中,鼓手用雙槌打擊,大鑼配合鼓手節奏進行打擊。由于現在端午的龍舟活動進行得很少,這一形式也就很少用了。
4.曲目存留不全。
除了《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湖南卷》中收錄的5首《六月太陽似火燒》《打鼓插秧歌》《秧田里扯秧叫秧苗》《花鼓易打口難開》《太陽扭扭往西斜》外,能收集到的還有早晨起來唱的《清早起》,插田時唱的《嫁到人家叫婆娘》《插田歌》,收工在家時唱的《吃飯歌》,農閑或晚上圍坐在曬谷坪乘涼時唱的《姐屋門前一根竹》《盤歌》《十八姐沒人要》《交姐要交滿姑娘》《五更月明》,賽龍舟時演唱的《龍船歌》,以及《四季歌》《花鼓歌》《唱詞》《對唱唱詞》《四季勸郎》《打鑼腔》《六月兒雷雨灑青苗》等幾首,曲目的存留不全。
5政府投入不足。政府對“胡吶喊”資金投入嚴重不足,近年來這一情況有所改善,政府越來越重視對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投入。2000年,桃江縣慶五十周年,政府撥款2萬元,組織“胡吶喊”藝人參加演出。2007年,在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普查中,鎮政府撥出專款1萬元進行搶救與整理。2008年,爭取專項資金2萬元,專門用于大栗港胡吶喊調查整理與申報工作,取得初步成效。但“胡吶喊”的保護和搶救工作任重而道遠,政府應進一步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搶救、保護、傳承和研究“胡吶喊”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
“胡吶喊”滋生于農業文明基礎之上,在社會轉型期出現衰落與嚴重的傳承危機必然有其深刻的歷史根源,筆者通過長期的調查與訪談,認為“胡吶喊”傳承危機的主要原因可歸結為如下幾個方面。
1.缺乏對傳承人的培養
傳承人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主體,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保護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傳承者和傳播者,對傳承人的保護和培養,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關鍵所在。而“胡吶喊”演唱難度極大,很難得以傳承。中央臺要推出一臺匯集南部地區的原生態音樂,導演從《中國民歌集成》上看到了由郭道康、符匯河收集的大栗港“胡吶喊”后很感興趣,想推廣出去,但要求找一個年輕、有形象、有臺風的演員來演唱。文化局請來了省歌舞團的青年歌手曹志強來大栗港錄音錄像,請他學好后上中央臺。曹志強雖是我省目前最好的民歌手,又是已故著名歌唱家何繼光的正宗弟子,但民歌與原生態山歌存在距離,發聲方法和演唱技巧有很大差別,他雖作了努力,但由于演唱風格、地方語言等暫不過關,“胡吶喊”失去了在中央電視臺展示的機會。大栗港鎮中學兩位年輕教師民族歌曲唱得不錯,他們作為大栗港人,很想把“胡吶喊”傳承下去,便登門拜盛玉堂、熊建仁為師,學了一段時間,至今還未攻破,最大的困難是找不到原生態的發聲方法和共鳴點。可見“胡吶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需要傳承人長年累月潛心鉆研和實踐,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學習,而且現代人的求富意識導致人們在選擇從業時考慮更多的是商業利益因素,人們在看不到商業利益的情況下,很難去從事傳統文化藝術的保護傳承工作。
2.農耕民俗文化的逐步消失
現在的農村中的青壯年勞力大多外出打工掙錢去了,不再以務農為業了。如今耕田有拖拉機,收獲有收割機,抽水有水泵,而犁、耙、耖及打稻的禾桶、車水的水車等農具,能保存下來的已經少之又少了,那些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自給自足的農耕文明漸漸被現代文明取代了。而一些傳統習俗,如第一天栽秧進行的“開秧門”,是一年農事中最重要的日子,以前要舉行個儀式,打上幾曲“胡吶喊”,現在也簡化了。一年一度的端午龍舟賽也很少舉行,自然也聽不到《龍船歌》了。同時“胡吶喊”在民間婚嫁、滿月做酒、修房建屋等各類喜慶中的作用,也正在被新興的娛樂慶祝方式取代。“胡吶喊”作為娛人與自娛的工具,曾經在民眾的社會交往與日常生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而現在其傳唱的生態土壤被破壞,是影響其生存空間的嚴峻問題。
3.多元文化的滲透和市場經濟的沖擊
20世紀80年代以前,鄉下群眾的娛樂方式較為單一,因為在舊時農村的娛樂活動較少,只有逢年過節或村里有喜憂大典之時,大家聚集一起時,唱上幾句“胡吶喊”,打上一段地花鼓,喜慶熱鬧。但到了80-90年代,就在傳統文化開始復興之際,以電視、電影、網絡、流行歌曲為主體的多元文化在一夜之間迅速滲透到中國社會的各個角落,使農民群眾的娛樂生活得到改善,娛樂方式逐漸趨于多元化。傳統文化在強勢的大眾多元文化面前似乎不堪一擊,“胡吶喊”也就慢慢地遭到冷落。市場經濟、快餐文化的沖擊,讓人們越來越找不到心里的寧靜,任何東西都講求修飾、加工、裝飾,而天然的原生態文化已追趕不上時代發展的腳步。
4.大眾審美興趣的轉移
群眾的審美觀念是孕育民間藝術的基礎,只有群眾喜歡的藝術,才能夠得到很好的發展。在“胡吶喊”興盛時期,也就是“胡吶喊”最適應當地群眾審美觀念的時期,有群眾喜歡,“胡吶喊”就有了市場。但隨著社會的進步,人民群眾的審美觀念也隨之向前發展,改革開放以來,港臺歐美流行音樂蜂擁而至,它們以現代音樂和時尚文化的姿態以及通俗化、平民化的立場而滿足了大眾審美需求和娛樂需求,已經成為中國受眾最為廣泛接受的音樂形態,老套單一的“胡吶喊”就顯得有點過時。任何一種民間藝術在不能隨群眾審美觀念的發展而發展的時候,必定會遭到群眾的遺棄,從而失去市場。
5.缺乏長遠規劃和保護傳承機制。
在當今中國,在“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發展思路下,地方政府申請文化資源成為非物質遺產,大多以發展經濟、提高知名度為主要考慮,因而會導致這種發展模式的單一和膚淺。并且,由于我國的文化遺產目前實際采取分級管理,文化遺產管理與保護的責任被劃分到各級政府,政府又幾乎將全部文化遺產資源的經營權、管理權移交給企業,因此缺乏最基本的監督與管理,使得一些重要的文化遺產得不到及時的保護。“胡吶喊”今后的發展模式,需要建立從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協調一致的管理機構,并出臺相關具體的管理法規,形成相對完善的“胡吶喊”文化遺產管理模式。
“胡吶喊”的保護傳承現狀并不是單個現象,它折射出整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現狀,倘若不能引起我們的足夠重視,我們引以為豪的這一民間文化將會形成更為嚴重的水土流失。
[1]桃江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桃江縣志(1986~2000)[M].方志出版社,2010.11.
[2]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湖南卷編輯委員會.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湖南卷[M].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4.10.
[3]楊曦帆.“非遺的視野”[J].人民音樂,2010.11.
[4]曾遂今.音樂社會學[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7.
趙琴(1981-),女,湖南桃江人,湖南科技大學藝術學院音樂系講師,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09級文藝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音樂美學和民間音樂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