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卑微，就能快樂

文_艾小羊

當你卑微，就能快樂

文_艾小羊

掐指一算，我與童言相識已經超過10年。

10年前的她，身形略微發胖，眼睛不大，下巴也不尖，不過頭發烏黑，皮膚白里透紅。她無視自己的好皮膚，天天盯著一身贅肉，給自己取了個網名叫童小胖，每天都在抱怨自己為什么那么胖。她嘗試過很多辦法，跳操、節食、針灸，都沒有達到理想的體重，即便達到了也是曇花一現。有一種人新陳代謝慢，“喝涼水都胖”，我估計她就是這樣的體質。

童言還總覺得自己處理不好人際關系，說話容易得罪人，尤其在飯局中不知道說什么好，另外她覺得自己不太會討好男人，男朋友沒那么愛她。每次我們聊天，她都會像個小學生一樣，請教自己的各種人生困惑。有一次我給她打電話，她說頭一天暈倒了，看來瘦身不能靠節食。我說：“你根本不胖啊，別折騰了。”她幽怨地說：“那也只是不算太胖吧，胖還是胖的。”

后來有一段時間，我們聯系比較少，在那段時間里，她換了工作，又失戀，我以為她從此會垮掉了。

后來看到她的博客、微博，里面有她看的書、交往的朋友。她新換的工作是財經記者，采訪了許多商界大佬，也為此惡補了很多文學之外的書籍。她變得很忙，除了本職工作，還參加了一個成人油畫班，每個星期畫一幅小畫，起初是涂鴉，慢慢地越畫越像，至少在我們這些外行人看來，那是一幅畫了。

因為不在一個城市，我只能通過旁觀以及偶爾的聊天感受她的變化。

2011年，我宣傳自己的新書，去了她所在的城市，她來酒店陪我住。洗完澡吹頭發的時候，她邊吹邊大聲唱歌，聲音十分動聽。我倚靠在床上，忽然感動不已，正如一個人悲慘的狀態會打擊他人對生活的信心，而美好的狀態也會讓我們對生活生出無比眷戀之意。

她的身材沒有什么變化，有些人就是無論多么努力也無法瘦成一道閃電，何況她已經不那么努力了—她徹底放棄了節食與針灸，只是堅持每周跑步三次，讓身體健康、身材緊實。然而她變得特別會穿衣服，惡補了許多時裝方面的專業知識，告訴我如何找到自己的穿衣風格，如何搭配，如何揚長避短。出去游玩照相，她還告訴我許多在照片中顯得又美又有氣質的小秘訣，皆是一試之下，效果立現。

她儼然成了一本生活百科全書，變得特別可愛，大約也因了可愛，而越發美麗。

此后，我們經常聯系。她一直單身，一直微胖，但我沒有感覺到她的生活有什么缺憾。有一次，她采訪了喜歡的一位女企業家之后，興奮地打電話給我，說：“我喜歡她的謙卑與教養，一看就知道是真正見過世面的人，不會沉迷在自己的那些小成就或者小憂傷中。”

這句話，我覺得也是說她自己。

無論在任何城市見面，她最喜歡與我一起去的地方是美術館、書店、圖書館，每當看到好書與好畫，她就如孩童般驚嘆：“太牛了啊，人類！”這驚嘆是那么具有感染力，使我油然而生一種生而為人的自豪感。

我們自然也會談到感情問題，過去她為之焦慮，求而不得，如今卻顯得云淡風輕。“行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我相信她其實已經做好了一個人過的準備。然而單身又如何呢？正如她所言，美好的情感固然值得欣賞與敬畏，然而它不是我們尋找快樂的唯一途徑。畢竟，滿足我們人生渴望的，可以是淺層次的相伴，也可以是深層次的相知。

這次的交談，給我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后來，又見了幾次面，每一次都覺得她變得更加美麗。

女人過了一定年齡，漂亮就是一個過去式的詞語了，然而豁達的心胸與信手拈來的自信、讓周圍的人感覺舒服的氣場，以及得體的裝扮，組成了一個人的美麗。

童言的確在努力活得漂亮，她每天的日程表都排得很滿，然而又并沒有用力過猛，覺得自己一定配得上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一定要達到怎樣的成功。

有一年，她去了新疆，興奮地打電話告訴我，她正在天山的草場，人生的理想是變成那里的一朵野花。后來她多次進疆。她喜歡站在廣闊的大地上，感受自身渺小的感覺，那與站在都市的街道中，看光怪陸離的人群不同，你不必在意誰穿得比你好，誰的身材比你曼妙，你能想到的只是，天地如此廣闊，煩惱不值一提，甚至連美好與歡樂都不值一提。

以她為范本，我無數次反觀身邊那些人生道路越走越窄的人，發現他們最大的問題是活得不夠卑微，并且隨著年齡漸長，容貌漸失，越發想要抓住些什么，以顯示自己這輩子并沒有白活，這種急功近利卻又不得利的狀態，損毀了他們的心性，也影響了面容。

當一個人眼里只有自己，世界就欠了他們許多，世界粗心大意，哪會將每一個人都照顧得妥帖滋潤。童言的人生道路越走越寬，因為她站在了一個更為廣闊的舞臺上，在那個舞臺上，沒有絕對的主角，也沒有絕對的配角，每個人只是待在自己應該待的位置上：如果你是游客，就看風景；如果你是小販，就努力賺錢；如果你是導游，就快樂忙碌；如果你是過客，請快步趕路。

人與人之間其實沒有任何可比性，我們只是一粒微小的塵埃，以自己的軌跡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