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古詩有云,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然而現任湖南省婁底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統戰部長的華學健,在2004年到2013年,從“魚米之鄉”來到“世界屋脊”,作為湖南省第四、五、六批援藏干部,在援藏一線連續工作了3屆、9個寒暑。從隆子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到隆子縣委書記和山南地委副書記,3000多個日夜的堅守,3000多個日出日落的回望,華學健牢記省委、省政府的囑托,把湖南人民的深情厚誼播撒在藏族同胞心中,在雅礱大地上樹立了援藏干部的嶄新形象,書寫了藏漢團結的亮麗篇章。
“從無數段風雪路上與藏族同胞的攜手并肩,我深深愛上了這片土地和這里的人民。離開西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雪域高原的美麗,藏族同胞的深情,都讓我深深眷念、難以釋懷。”已經離開西藏兩年的華學健感慨地說。
2004年6月,華學健作為援藏干部第一次從富庶的洞庭湖平原踏上西藏這片雪域高原時,切身體會的是另一番風景:群山依偎腳下,云朵漂游身邊,伸手可摘星辰,青天近在眼前。若說自然風光,青藏高原可以稱得上大美圣潔;若論生產生活條件,這里就是一個極端艱苦、高寒缺氧的世界,挑戰著生命生存的極限。
亞堆扎拉、雪布達拉,橫亙在山南地委所在地澤當鎮到隆子縣的兩座大山,海拔均5000多米。未到10月,山上已積了一層薄薄的冰雪。驅車前行,強烈的高原反應,加上山路曲折,令人眩暈嘔吐。對華學健來說,比這更險、更差的路,他不知走過多少回。2004年6月,時年36歲的華學健懷著滿腔熱情,來到山南地區隆子縣,開始了不平凡的援藏生涯。
西藏山南地區隆子縣,是湖南省常德市的對口援助縣,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一年之中夏季氧氣含量最高,卻也只能夠達到內地的70%,隆子縣轄11個鄉鎮、86個行政村,分布上萬平方公里,天梯石棧相勾,許多村子交通不便,時常遇到泥石流、塌方、雪崩,很多藏民一生都沒出過幾回村。隆子縣是一個邊境縣,與印度接壤,邊境線長達163公里,有16條通外山口,是湖南省四個對口援助縣中海拔最高、路程最遠、條件最艱苦的邊境高寒縣。加之1959年十四世達賴從隆子出逃到印度并帶走大批追隨者,反分裂斗爭嚴峻復雜。“身為縣委書記,我就是全縣維穩工作的第一責任人,理應沖在反分裂斗爭的最前面;我也是全縣經濟社會發展的第一責任人,更應該走進藏族同胞,了解牧民的生活冷暖,讓他們感到黨和政府的關心,才能更好的筑牢維穩第一道防線。”華學健回憶說。“只有深入基層,才能真正了解群眾的冷暖,才能讓群眾切身感受到黨和政府對他們的關心。”從常務副縣長到縣委書記,在隆子6年時間,華學健克服高原反應,不懼高山險阻,硬是走遍了各個村子。“缺氧不缺精神,艱苦不降標準”,更是華學健身體力行的指針。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隆子縣看似平靜卻時刻暗流洶涌,它的繁榮關系著民族的安定團結,抗擊雪災、邊境維穩、發展教育、牧民增收、結構調整、群眾就醫、招商引資……有太多太多的問題需要解決,可想而知,援藏工作肩負著‘輸血’與‘造血’,肩負著民族‘交流’和‘交融’并舉的重任,當地群眾對我們的期望又有多高!”
“沒有一種根基,比扎根人民更堅實;沒有一種力量,比從群眾中汲取更強大;沒有一種事業,比讓群眾幸福更高尚。”這是華學健工作筆記中的一段話。
2004年,隆子縣的財政收入全年只有90多萬元,農牧民人均純收入1000多元,但這樣的水平已是全縣干部群眾努力的最好結果。
隆子縣要發展,有哪些優勢?出路在哪里?
帶著這樣的困惑,剛到隆子的華學健不顧強烈的高原反應,拿起記錄本,帶上水壺,一頭扎進基層調研摸底,跑鄉村、訪群眾、聽匯報,與基層干部群眾促膝長談,足跡踏遍隆子縣11個鄉鎮33個行政村的溝溝岔岔。
調研過程中,得知隆子礦產資源豐富,卻沒有得到有效開發。華學健主動到區外招商,跑了十幾家礦業公司,經過兩個多月的艱辛努力,終于和華鈺礦業公司達成了投資意向。
“沒有優越的硬件環境,我們就在優化服務上下功夫。”華鈺公司建設要用水用電,他親自協調相關部門將電網、管網架上礦山,公司要開工建設選礦廠,他陪公司員工翻山越嶺選址,華學健的真誠贏得了客商的欽佩,也得到了當地干部群眾的贊譽。在華鈺公司開工奠基儀式上,日當鎮宗那村黨支部書記拉著華學健的手激動地說:“我們祖祖輩輩住在這山里,還不知道這腳下的石頭也能變成錢,是您讓我們的生活有了盼頭。”
早在隆子工作期間,華學健制定援藏思路時,立足縣情,沒有另搞一套,而是在前任提出的“生態立縣、科教興縣、項目強縣、產業富縣”的發展戰略基礎上,增加了一個“開放活縣”。
有人建議:“另出一套援藏思路吧,不然突不出你的政績。”
華學健嚴肅地回答:“援藏不是搞政績工程,而是來為西藏人民實實在在做事的。只要此前的發展戰略切合隆子實際,就必須堅持貫徹實施。”“援藏工作不是形象工程,不能摻假,不能作秀,處理不當,民族問題與宗教問題就會結合在一起。如果踏上那片天地相連的富饒土地,聽聽那縈繞山梁的天籟之音,看看那雪災之中藏族同胞們充滿期待的眼神,就定能感受掂量出‘為民務實清廉’這幾個字的分量!”
6年時間,隆子縣的財政收入從100多萬增長到6000萬元,人均純收入也由原來的1000多元增長到4000多元,在西藏幾個邊境縣中名列前茅。
在抓經濟發展的同時,華學健在全縣大力推進“生態立縣”戰略。他常說,“援藏不是建幾個看得見的形象工程,而是要用我們的工作指數提高人民群眾的幸福指數”。為了搞好生態建設,他親歷親為,同分管部門負責人一起找宜林地、搞勘測,風餐露宿。6年間,華學健帶領全縣干部群眾完成造林5萬余畝,隆子縣也因此獲得了全國造林綠化先進縣的稱號。由此,華學健被譽為“造林書記”。
6年的心血和汗水化為陣陣綠濤。今天,綿延15公里的沙石壩已建成三道防護林,滿目蒼翠,綠樹成蔭,隆子縣每年140多天的沙塵暴天氣減少到20余天。就像華學健在日記中寫到的:“老百姓能多看到綠色,多吸幾口氧氣,少受沙塵暴之禍,這真是實實在在的民生!”
擔任山南地委副書記期間,華學健提出了“12345”的援藏工作思路,內引外援,使援藏資金由原來的7000萬元增加到近3億元,引進企業70多家,成功建立了金融產業園、綜合創業園,著力打造了貢嘎縣機場經濟圈、扎囊縣民族手工業基地、桑日縣光伏電產業新能源基地、隆子縣優勢礦產業基地、雅礱文化基地……
“我想說,這些巨大的變化并不是我個人的功勞,應該歸功于我身后這支由援藏干部和藏族干部組成的優秀隊伍,在我的身邊還有很多扎實工作的同志:有3位同志親人去世都沒有請假回家。有的援藏干部進藏后患上了嚴重的干燥性咽炎,說話、吃飯、甚至喝水都困難,仍堅守在工作崗位;有的援藏干部與投資商、相關部門同志到現場勘察,每次翻山越嶺6個多小時,腳上磨起了血泡卻一聲不吭;有的援藏干部不顧家人勸阻,二次進藏幫困扶貧,與藏民結下了深厚情誼;有的援藏干部立項目、跑資金、走基層,把老黨員藏族同胞當親人照顧,被群眾稱為‘藏族的好兒子’……這樣的同志還有很多,如果要問‘在藏做什么’,我們的回答是一致的:讓群眾的生活安定富裕、讓雪域的經濟煥發特色榮光、讓藏漢一家的信念深入人心、讓黨旗在雪域的每一個角落高高飄揚!”
“2007年,我第一次援藏工作結束,原本可以留在家鄉,可我選擇了回到山南繼續援藏,隆子縣的電力體制改革迫在眉睫,否則我們千辛萬苦引進的華鈺公司就可能因為缺水缺電無法落戶山南,我必須回去!2010年,第二次援藏工作結束,親人勸我留在家鄉,可我再次選擇了繼續援藏回到山南。常德廣場、職教學校、新巴小康示范區等一批重要項目還在建設之中,多家企業入駐雅礱文化基地的談判正處在關鍵時期,我必須回去!雖然3次進藏,9年援藏,可我總覺得我能夠為山南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華學健說。
9年來,華學健始終堅持“政治上跟黨走,經濟上不伸手,生活上不丟丑”,當地群眾悄悄送給他一個稱呼——鐵面書記。老鄉們說:粗糙的雙手、風霜的臉上印著“高原紅”、一頂草帽、一身迷彩服、一根木棍、一個水壺、幾個饅頭就是華學健定格在他們心中的形象。援藏期間,母親3次重病住院,妻弟癌癥去世,心愛的女兒中考、高考,他都沒能夠陪伴左右;最讓華學健愧疚的是,老父親病危,他不能服侍床前,直到父親彌留之際才趕回家。“為老人理了最后一次發,洗了最后一次臉,老人的雙手在我手中一點一點變冷,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從父親的眼角流到腮邊,流進我的心里,不舍、愧疚和著淚水在我心中流淌,那種剜心的痛楚啊,我至今仍無法忘記,可再痛我也不得不在父親下葬后馬上返回西藏,‘憂國忘家,捐軀濟難’,這正是老父親臨終前的交待!”
9年的援藏時光,播撒的是關愛,收獲的是民心。2015年,已離開山南近兩年的華學健,被山南人民推選為“感動山南十大人物”。如今,山南的群眾提起以華學健為領隊的湖南援藏干部,就會發自肺腑地稱贊:“毛主席家鄉派來的援藏干部,亞咕嘟(好)!”
2013年7月,華學健離開了山南,可留在那里的一切依舊讓他魂牽夢繞。“想起我支助的貧困學生亞杰,這孩子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讀大學的費用是我們幾個干部給她湊的,現在都已經是當地鄉政府的一名公務員了;想起隆子縣綿延15公里沙石壩上的10萬畝三道防護林,現在該是滿目蒼翠、綠樹成蔭了;想起海拔4000多米的知能村里17戶人家懸掛的國旗,還有老鄉們為祖國把守關口不容外敵侵犯的承諾我仍然激動不已……”
9年的青春,9年的夢想在雪域高原生根發芽,華學健認為,值了!“我有兩個故鄉,一個是洞庭湖畔的明珠——常德,一個是雪域高原的格桑花——山南,一個養育我成長,一個成就我的夢想,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這份愛支撐著我、支撐著每一個援藏工作者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