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金海 登上諾曼底的華人英雄

陶泓汐

71年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盟軍登陸諾曼底，兩百萬將士用生命的代價捍衛了人的尊嚴。在這場極其殘酷、對二戰戰局具有決定性作用的海上登陸戰中，一位華人浴血奮戰，獲得了美軍最高嘉獎——兩枚紫心勛章。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老兵語氣沉重，“那場戰爭打下來，60多年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一個熟悉的戰友，海灘上血流成河、尸橫遍野……這些都塵封在我的心底，60多年不敢觸及；我不想提及往事，60多年都沒說過。”

美國時間2009年8月17日凌晨，這位世界反法西斯戰爭英雄在三藩市屋侖市因癌癥逝世，享年84歲。他的身后，給我們留下太多的故事。

他，叫歐陽金海。

歐陽金海出生在中山張家邊大嶺，14歲時，前往投靠僑居美國的父親歐陽官秋。歐陽官秋曾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移民美國。當時華人在美國生計艱難，每天1.25美元的工作都很難找。歐陽金海到美國后，一直在加州沙加緬度做農活。當時的華人在美國，無論老少都想著打工、吃飯、給在中國的家人寄錢，沒有人有機會上學。

幾年后，歐陽金海應征入伍，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會“撞”上二戰。“當時我只是一名普通步兵，在戰役前的幾個月，我與戰友們被送往英國接受戰地訓練，所在的357部隊只有我一個華裔士兵，事前大家并不知道自己會參加諾曼底戰役，那是高度軍事機密，我們只被告知要到歐洲打仗。”就這樣，18歲的歐陽金海在懵懂之中參加了著名的諾曼底登陸戰。

“6月6日凌晨，我們乘坐登陸艦穿過英吉利海峽，來到距諾曼底海灘幾百尺的海域后，便跳船泅渡搶灘登陸。那時，映入我們眼簾的是血流成河、尸陳遍野的海灘，滿地都是槍支彈藥……我撿了幾枚手榴彈塞進原先用來裝水壺的背袋里，操起沖鋒槍，與戰友一起，舍命冒著德軍的炮火前進……”這是一場極為殘酷的戰役，即使是在晚年回憶起這段歷史，歐陽金海依舊止不住感傷。

在諾曼底登陸接近尾聲的時候，歐陽金海和他的戰友在法國的圣路易市，突然遭到一群德軍的還擊。歐陽金海頭部和胸部同時中槍，“當時眼前一黑，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醒了過來，伸手往疼痛的胸口一摸，血還在流。哦，我還活著。”他開玩笑說，“原來閻羅王不敢收留我，一腳把我踢了出來。”

由于失血過多，歐陽金海再次昏迷過去，醒來時已躺在醫院，不能動彈。由于不能洗澡，頭發上的血塊、血跡足足清理了兩個月。直至病逝，他的頭部里還殘留有兩塊彈片。在住院的幾個月時間里，歐陽金海遇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位華裔同胞，那就是英國醫院的中國廚師。

“我告訴這位中國廚師，西餐、面包都吃膩了，只想吃一碗中餐牛肉飯。廚師滿足了我的要求，給我做了一碗香噴噴的牛肉飯，由一位漂亮的護士給我喂了這頓人間極品佳肴。”

傷愈后，歐陽金海改任軍中的機械維修工。1946年退役返美后，歐陽金海享受美國政府對參戰軍人的優待政策，免費完成了高中和大學課程。在此期間，他還找機會回到朝思暮想的祖國與同村的姑娘成了家。此后在長達10年的時間里，歐陽先生擔任了屋倫機場機修隊隊長，還在華埠經營雜貨店達20多年。工作之余，他始終熱心華裔社區的事務，成為屋侖亞洲文化中心的創始人之一。同時他還積極推動成立中山同鄉會，多次被選為中山德善堂主席。

作為屋侖華埠商會董事，亞洲反罪惡委員會成員，歐陽金海作出過諸多顯著成績，并于1984年被選為該年度杰出華裔移民，獲得美國四任總統和夫人親筆簽署的贈相與祝賀。

1981年，在中美民間交流開始之后，歐陽金海曾作為第一批回國華僑專程回鄉探親，自此之后，幾乎每隔一、兩年他就會回“家”看看，為家鄉建設出錢出力。甚至在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他還曾經帶領中山德善堂主席黃海泉、副主席吳耀庭等到中領館捐款。這類的事情不勝枚舉：2007年，在促成圣利安曲市與陽春市結為中美友好城市的過程中，歐陽金海為中美友好和文化交流四處奔波，做出了許多貢獻；2008年4月9日，歐陽金海親自參加舊金山各界華人迎奧運圣火活動中，積極支持北京舉辦奧運會，他不怕烈日曬，不怕海風吹，在海傍大道足足站了六、七個小時。

為了讓世人永遠記住二戰這段歷史，不忘世界為反法西斯戰爭做出的血肉犧牲，歐陽金海將自己珍藏的二戰獎章、證件和當時的軍服，捐贈給中國華僑歷史博物館。

晚年，滿頭白發的他曾經動情道：“希望我們能夠永離戰爭，世界能夠永遠和平。”

2009年8月17日凌晨3點45分，歐陽金海在美國加州屋侖的醫院逝世，終年84歲。

在歐陽金海逝世后，家人整理他的遺物發現多年前黎志滔送給他的書法作品《我的中國心》。當年收到禮物時，歐陽金海曾激動地說：“內容太好了，比送什么禮物都要好，我的心就是中國心，我日夜都在思念自己的祖國，思念自己的家鄉，我一定要好好珍藏。”直至生命結束，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祖國。（感謝中國僑聯華僑華人歷史研究所與華僑歷史博物館對本專題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