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悄悄跟著你

□ 王培元

黎明時悄悄跟著你

□ 王培元

1958年4月12日下午，作協黨組開會作出決定，把秦兆陽補劃為“資產階級右派分子”。

在7月25日宣布他被開除黨籍的前兩天，作協黨組書記劉白羽告訴他，他的結論材料已經交上去，大概很快就會批下來。意思顯然是，讓他不要再抱幻想了。

秦兆陽如五雷轟頂，如墜萬丈深淵。

晚上，他躺在床上，望著深不可測的漆黑的夜，一夜不曾合眼。天不亮，他就悄悄起床，穿上衣服，像游魂一樣出了門，身不由己地在附近的胡同里游蕩。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劉白羽家的門外。

他站了一會兒，抬起手來，敲了敲門。

“誰?”好半天，屋里才問了一聲。

“我。”

里邊半天沒有動靜。他在房檐下坐下來，等著里邊的人，屁股下的石階，又涼又濕。

又過了好一會兒，屋里傳出起床聲、穿衣聲、穿拖鞋聲、劉和夫人的說話聲。之后，門終于打開一條縫，劉的半個高大的身子露出來，說了一句:“你，還能為人民服務嘛。”

秦兆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渾身發冷，幾乎顫抖起來，淚水一下子涌出來。他轉身就走，突然，有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

“我……發現床上沒有人，就……趕緊出來，悄悄地，跟著你……你是想最后再求求他嗎?死了心吧，沒指望了。”

是他的妻子，理解他、心疼他、牽掛他的妻子。

夫妻倆一起走出院子，站在寂靜無聲的胡同里，抱頭痛哭。

(摘自《特別關注》201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