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卡斯特羅

□ 劉莉莉

另一個卡斯特羅

□ 劉莉莉

沒有人能說清，古巴現任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身材不高、圓臉、戴著眼鏡，沒有大胡子，一副教授樣貌，有人說他平易近人，也有人說他冷酷無情。

勞爾曾經是一顆衛星，環繞在他的哥哥、古巴革命領導人菲德爾·卡斯特羅的身邊。后來，菲德爾老了、病了，把大權交給已經當了四十多年接班人的弟弟。勞爾開始用自己的方式治理國家，推行經濟改革，如今“勞爾主義”的威力已經顯現。

能說，是家族特點

2014年12月17日，一則重磅新聞如一記驚雷，在美洲上空炸響:美國與古巴，在敵對了半個世紀之后，啟動了關系正常化進程。

奧巴馬19日談及和勞爾·卡斯特羅的通話時說，他為自己冗長的開場白表示了歉意，勞爾回應:“你還是個年輕人，還有機會打破菲德爾的紀錄，他曾一口氣演講7個小時。”

按奧巴馬的說法，菲德爾·卡斯特羅的名字在這通電話中的出現頻率不高。奧巴馬結束開場講話后，勞爾也做了開場聲明，時長約為奧巴馬的兩倍。奧巴馬戲稱:“我敢說這就是家族特點。”

有媒體報道，此次美古關系取得突破，是兩國18個月來秘密談判的結果，而美古關系的解凍歷程恐怕遠比18個月更長。

2006年，80歲的菲德爾因腸道出血接受手術，將大權交給擔任古巴國務委員會第一副主席的弟弟勞爾。2008年2月，勞爾當選為古巴國務委員會主席和部長會議主席。

勞爾從幕后走到了臺前。他不喜曝光，不善接受采訪，即使是演講，也最多45分鐘。

上臺伊始，對宿敵美國，勞爾就表現出了不同于其兄長的某種靈活性。他曾表示，“我們愿意在談判桌旁，解決我們與美國的長期紛爭。只要美方接受我們一直重申的條件，即古巴作為獨立國家的主權不受侵害。”

在卡斯特羅患病后，勞爾發表了第一篇公開聲明，再次伸出橄欖枝，古巴愿意在平等的基礎上與美國實現關系正常化。

多年來，美國對古巴實行經濟封鎖，致使古巴經濟受到很大影響。而勞爾顯然在尋找破解的出路。雖然華盛頓當時表示，不會在近期考慮取消對古巴長達數十年的貿易禁運，但越來越大的壓力，迫使其重新考慮對古巴的政策。當時，美國民主黨總統競選人奧巴馬和希拉里都表示，應當考慮做出反應。

值得注意的是，勞爾掌權后第一個會見的外國領導人竟是梵蒂岡的國務卿。由此，此次教皇方濟各介入美古秘密談判，也就不足為奇了。

2006年2月，古巴外長佩雷斯·羅克在聯合國正式簽署了《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和《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而之前，卡斯特羅一直反對這兩項條約。

一些分析家認為，勞爾一上臺就發出了古巴將往何處去的信號。

“蕓豆比大炮重要”

這些信號中，還有經濟改革。

在菲德爾當政時期，計劃經濟給古巴經濟生活帶來一系列問題:生產效率低下、經濟活力缺乏和官僚主義等。而蘇聯的解體更使古巴在各方面遭受沉重打擊，經濟發展完全失去依靠。

在經濟發展上，勞爾有自己的想法。上世紀90年代，古巴陷入嚴重的經濟危機，勞爾意識到，如果不盡快進行經濟改革，古巴的革命成果很可能付諸東流。他曾說過一句話:“哪個國家和個人都不能入不敷出。二加二等于四，絕不會得五，更不可能得六或七，但我們有時卻假裝能得五、六或七。”

菲德爾的因病隱退，使勞爾終于獲得推行改革的機會。2007年，勞爾就號召古巴民眾為國家的經濟發展獻言。兩個月里參加討論的人數達到500萬，舉行了215687次會議，發言者有:3255344人次，提出130萬條意見，涉及政治經濟等各個方面。

改革的呼聲隨之響徹古巴。勞爾先后發表多次講話，論述他對古巴經濟變革和“更新”社會主義經濟模式的看法。

2008年，古巴的經濟再次面臨嚴峻考驗。三次颶風橫掃古巴過后造成100億美元的直接損失，食品大量缺乏；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使古巴經濟雪上加霜，古巴最主要的出口創匯產品鎳、雪茄、漁業產品的價格一直呈螺旋下降趨勢。

2008年7月，在第七屆古巴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上，勞爾提出“蕓豆比大炮重要”，強調經濟工作和糧食生產的重要性。隨后，新領導班子在政治上也采取了寬容的態度，在國內，鼓勵人們表實情、說真話，在對外關系方面采取了緩和的政策。

2010年8月1日，勞爾在第七屆古巴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上宣布，古巴將分階段“裁員”，減少在國有部門工作的職工數量，擴大個體勞動者的數量。勞爾希望，不堪重負的國企甩掉的100萬冗余員工，能通過國家扶持和鼓勵的個體經營重新振作起來，給國內經濟帶來生氣。

如今，古巴的個體自由市場已經一路開到了革命廣場。個體經營者的收入甚至達到吃公糧的人的3～5倍。

政府解除了家電購買禁令，人們蜂擁走進商店，購買“垂涎已久”的手機、微波爐、電動車……

當政府宣布古巴公民也可入住涉外酒店后，巴拉德羅的碧海藍天再也不是外國游客的專利。

古巴人也終于告別了“副食本”。每戶一本的“副食本”，曾支撐著古巴人的飲食生活。因為美國的禁運，物資匱乏的古巴從l962年開始實施配給制。每個古巴家庭憑本供應的食品和日用品包括:每月一瓶食用油，一袋洗衣粉，2.7公斤大米，雞蛋8個，黑豆900克，雞肉900克，白糖1.4公斤，咖啡65克，巧克力粉70克，每人每天80克面包。除此之外還有肥皂、香皂、火柴各一盒，外加7歲以下兒童的少量奶粉。據統計，每戶每月平均只需花費不到30比索，相當于不到兩美元。

2008年金融危機后，為了節省國家開支，古巴政府不得不宣布放棄一些生活物資的配給制。持續近半個世紀的“副食本”逐漸消失在古巴人的生活中。

勞爾的改革措施星星點點，似乎沒有什么內在聯系，但所有的措施實際上都指向了一個目標:即為經濟、政治和社會領域的重大變化造勢和準備。

“默許”遠不夠

對于這些算不上翻天覆地的改革措施，菲德爾基本上全部交給弟弟做主，自己很少發表看法。一場大病，已經讓昔日身材魁梧、英姿颯爽的革命家變成了一個腰彎背駝、步履蹣跚的老者。那些聲如洪鐘、激情澎湃的演講，也變成幾近耳語的絮叨。為數不多的幾次露面，也多是談論環保和外交，只字不提弟弟大力推行的改革。

勞爾曾在2009年制造了一場人事地震，十多位政府高官被去職，其中最引人矚目的，當屬時任外交部長費利佩·佩雷斯·羅克和部長會議秘書卡洛斯·拉赫。

這兩人何許人也?羅克被視為古巴政壇“希望之星”，有人甚至認為他將是卡斯特羅兄弟之后的最高領導人；而拉赫是內閣日常工作的“大管家”，在政府中擁有核心成員的地位。

勞爾的舉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是在用自己的幕僚，來代替哥哥昔日的追隨者。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菲德爾很快站出來，維護弟弟的決定。他在“菲德爾同志的思考”專欄中寫道，一些媒體對古巴近期的人事變動“大驚小怪”，“大部分被替換的干部都不是我提拔的，他們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由黨內或國務委員會的其他同志推薦上任的”。

他還不點名地批評兩名被替換的干部，“權力的甜蜜使一些不了解其中付出多少犧牲的人滋長了野心，從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內心的敵人使他們產生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然而，對于古巴模式的更新，光有菲德爾的“默許”，是遠遠不夠的。例如，國有部門的經濟改革早在1998年就開始推行了，但直到勞爾2006年上臺，改革的進度還不到三分之一。

另一個問題是，改革究竟要把古巴改成什么樣?勞爾一再強調，古巴不會經歷“休克療法”，“不會有人掉隊”。不過，既然是改革，就會打破平均主義，社會將會出現階層，生活在城市、受過良好教育、掌握著豐富資源的人容易獲得成功，而生活在農村的、年老的、貧困的人口更可能陷入危險處境。

（摘自《環球》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