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志富 鄒林芳
摘要:
呂進詩學思想存在前后期分期,前期以《新詩的創作與鑒賞》為代表,后期以《中國現代詩學》為代表,前期的“抒情”說與后期的“內視點”理論各有優長,并存在一定的關聯性和一致性。
關鍵詞:呂進; 詩學思想; 前后期; 關聯性
一呂進詩學思想建構的前后分期
呂進是中國當代著名詩歌理論家和批評家,20世紀80年代主要理論流派“上園”派的杰出代表。呂進出版了《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中國現代詩學》和《呂進文存》等主要代表著作。呂進的詩學思想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就發生廣泛影響,許多詩人都是在受到他的《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一書的引領和啟發下走上創作道路的。詩人傅天琳曾在《我是“新來者”呂進對我創作的影響》一文中寫道:“呂老師是我的恩師,呂老師的詩歌理論對于我有著直接的非同一般的指導意義。從1982年學習《新詩的創作與鑒賞》開始,呂老師不斷有新文章和新書問世,我就不斷的跟進學習。近水樓臺,受益多多。我特別能接受呂老師的觀點,因為這些觀點與我的寫作意圖是比較一致的,用現在時髦的話講處于同一氣場中,我自然而然就讀進去了就接受了。寫作時,我也許出于本能,也許有意或無意,覺得要這樣寫才好、才對、才順,但說不出為什么,也不去深想為什么。呂老師的理論幫助我理清了認識,明白了詩歌應該具備的基本品質。”①詩人傅天琳特別指出了呂進詩歌理論的優點,說:“呂老師的理論不生硬,不拿腔拿調,不空中樓閣,它用詩和散文一樣美麗、樸素并富于旋律和節奏的語言,深入淺出,講出了精辟、透澈并富有哲學高度的詩歌論點,很值得像我這樣的只重感覺而缺乏理論支撐的詩人認真學習。”②
近年來學界逐漸興起了研究呂進詩學思想的熱潮。早在2000年,蔣登科博士就在《西南師范大學學報》第5期上發表了《呂進與中國現代詩學的體系建構》,比較全面深入地探討了呂進建構的中國現代詩學理論體系,深受呂進本人的贊賞。青年學人熊輝博士的《西方美學觀念的轉換與中國現代詩學體系的建構論黑格爾對呂講詩學思想的影響》發表在2011年《重慶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8卷3期上,是一篇比較有分量的呂進詩學思想研究文獻。同年《西南大學學報》第1期發表了陳衛博士的《詩化人生:呂進1980年代以來的詩學活動》,從詩學活動入手對呂進詩學思想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文章肯定了呂進作為一個詩學活動家的廣泛作用。其實,呂進還是一位優秀的詩歌教育家,經他培養的詩人和詩評家分布全世界,號稱“呂家軍”。
縱觀諸多學者對呂進詩學思想的研究,筆者發現,這些學者的關注視野似乎都集中在呂進后期中國現代詩學體系建構方面,而對呂進前期詩學思想的研究較多忽略。這就是筆者要寫這篇文章的緣由。筆者認為,呂進前期詩學思想不可忽視,《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不僅是呂進的詩學成名作,也是代表作;《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不僅是擁有近百年歷史的中國現代詩學的代表作品,也是擁有上千年歷史的中國詩學的代表作。《新詩的創作與鑒賞》1982年首次出版,到今年已經歷了30余年時間和讀者的檢驗、考驗,重印、再版許多次,它的影響不僅是廣泛的,而且是普及的。據統計,1982至1991年十年間,該書三次印刷,發行量達到42000余冊。遺憾的是,目前學術界對《新詩的創作與鑒賞》的重要性認識不足。
2004年顏同林在《重慶教育學院學報》發表的文章中認為《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是呂進詩學體系的雛形,這大約源于對呂進早期詩學思想的誤讀,因為《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一書本身就是體大慮周的、成熟的,它的完整性和體系性顯而易見。2011年董莎莎的碩士論文《論呂進詩學的學術來源》也犯了類似的錯誤,說:“從1982年的《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到1991年《中國現代詩學》,他的詩學體系經歷了從萌芽到成熟的過程。”③說《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是呂進詩學體系的萌芽,這比“雛形”說更不得要領。須要一再強調的是,《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本身是有體系的,跟亞里士多德的《詩學》和劉勰的《文心雕龍》一樣,都建構了完整而有效的理論體系。確切地說,呂進《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建構的理論體系也屬中國現代詩學范疇。誠懇地說,呂進的現代詩學體系建構在《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時期已經完成了,《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中有比較成熟而豐富的詩學思想,但《中國現代詩學》較之《新詩的創作與鑒賞》的確有新變和理論范式的轉換。說《中國現代詩學》是呂進詩學體系的成形和成熟,不十分妥帖。值得注意的是,《中國現代詩學》體現了呂進新體系建構的某種匆忙,不完善、不成熟的地方同樣存在,當然新的創獲也不少。就其理論體系本身來說,當然如呂進自己所說,是嶄新的,現代的,的確看上去比《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更勝一籌。可以想見,《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成書于1982年,時逢改革開放不久,的確打上了相對濃厚的時代烙印,一些觀念顯得陳舊,須要更新。
呂進前期詩學思想以《新詩的創作與鑒賞》為代表,《一得詩話》和《給新詩愛好者》等也在當時發生了相當程度的影響。呂進后期詩學思想以1991年出版的《中國現代詩學》為代表,《新詩文體學》的出版只早一年,誠懇地說,《新詩文體學》才是《中國現代詩學》的雛形和基礎。呂進后期詩學思想還包括在詩歌界和學術界發生廣泛影響的詩歌精神、詩歌體式以及詩歌傳播媒介三大重建和新詩“二次革命”等以華文詩學名家國際論壇為形式的影響廣泛的詩學活動,但體系性的理論建構卻只體現在《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和《中國現代詩學》兩本代表作之中。
二呂進詩學思想的內視點轉向
呂進詩學思想從前期到后期有一個由“抒情”說到“內視點”理論轉向的過程。呂進前期詩學思想以“抒情”說為核心,他在《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中提出詩歌的本質是“情感的直寫”的詩學命題,說:“詩是歌唱生活的最高語言藝術,它通常是詩人情感的直寫。”而后期呂進從國外文藝理論借來了視點理論,提出“詩歌是內視點文學”的命題,將“抒情”說揚棄掉了。關于這次轉向,呂進自己在他的《二十世紀下半葉的中國新詩研究》一文中給出了這樣的說法:“文體學的中心是對于新詩本質的體認。1953年,何其芳在北京圖書館舉辦的講座上提出了著名的詩的定義:‘詩是一種最集中地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樣式,它包含著豐富的想象和感情,常常以直接抒情的方式來表現,而且在精煉與和諧的程度上,特別是在節奏的鮮明上,它的語言有別于散文的語言。這個定義長期被詞典和教科書采用,產生了廣泛影響。80年代以后,何其芳定義的完善性受到質疑。呂進、何銳、翟大炳都在首肯定義的科學性部分和它的歷史作用的同時發表了不同看法。這些看法主要是:‘精煉、‘想象和感情不是詩歌的專利;詩是心靈性很強的藝術,它的審美視點是內視點,而不是外視點,和散文不同,詩與生活的‘反映關系是通過‘反應來實現的;詩與散文在語言上的區別不止于‘節奏,二者在語言上的區別不在語言,而在不同的語言方式;定義對現代派詩歌和后現代詩歌缺乏概括力。對于何其芳定義的討論表明新詩文體學向著詩的本質這個‘哥德巴赫猜想的逼近。”④
如前所述,呂進后期詩學思想的代表作是《中國現代詩學》。呂進認為他在《中國現代詩學》中提出的新思想“突破了習見的‘抒情說”,在詩和現實的審美關系上,提出了“詩的內容本質在于它的審美視點(即觀照方式)的新說。”⑤呂進拋棄《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時期的“抒情”說,而轉向到《中國現代詩學》時期的“內視點”說,的確具有相當的詩學價值和理論意義。這種價值不僅為他自己津津樂道,也得到學術界的較多認同。可惜的是,學術界同時忽略了呂進前期詩學思想的巨大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這正應了那個比喻,倒掉污水的時候將嬰兒也倒掉了。蔣登科博士的《呂進與中國現代詩學體系的建構》一文完全忽略了呂進前期詩學思想的內核,所認可的是呂進轉向后的詩學思想,他說:“呂進是中國當代著名的詩歌理論家。他從理解詩歌作品和詩學精髓出發,通過對優秀作品和其他詩學主張的全面打量,以詩歌的視點特征、語言方式為核心,提出并建構了獨特的現代詩學體系,即新詩文體學體系。呂進的詩學體系以新詩的內部研究為中心,將古今融合、中外交織,切近新詩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是對中國詩學所進行的既求實又創新的推進。”又說:“呂進的詩學研究主要屬于基本理論研究,他把新詩史研究、詩學批評史研究和對當前詩歌創作的研究結合起來,主要探討新詩作為獨特的藝術樣式的基本特征,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詩學體系,即新詩文體學。”⑥熊輝博士的《西方美學觀念的轉換與中國現代詩學體系的建構—論黑格爾對呂講詩學思想的影響》一文中所認可的也是呂進轉向后的詩學思想,認為呂進完備的中國現代詩學體系有深厚的美學基礎,其中黑格爾美學對他的詩學思想產生了深刻影響。文章就是從詩歌的視點特征、詩歌的媒介特征以及詩歌的分類標準等方面就黑格爾對呂進的影響進行探討的。⑦
呂進自己對他詩學思想的轉向提出了幾點理由。一是“視點”理論是對“抒情”說的一種突破。呂進的詩學思想比較能夠與時俱進,他總在超越,既超越前人,也超越自己。“視點”理論頂替“抒情”說在呂進那里似乎是一種必然。二是20世紀80年代后期的呂進開始懷疑情感對于詩歌的本質作用。本來,《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出版的時候,有的學者針對他的詩歌定義即“詩是歌唱生活的最高語言藝術”提出疑問,覺得定義的后半句即“它通常是詩人感情的直寫”可以刪去。經過苦心經營,呂進發現了詩歌的“視點”理論,并且找到了拋棄“抒情”說的理由。呂進在《守住夢想我的學術道路》一文中講:“抒情并不是詩歌的專屬,而且有的詩歌并不抒情”。⑧呂進后期詩學思想有一宏愿,就是他提出的對于詩歌的新命題要能涵蓋盡可能多的詩歌現象。他認為“抒情”說之所以過時,是因為它包含不了“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等先鋒詩歌。三是,呂進認為建立在“抒情”說基礎上的《新詩的創作與鑒賞》過時了。他義無反顧地拋棄了“過時了”的詩學思想。他要建立一種被稱為“現代的,嶄新的”詩學理論。
三呂進前期詩學思想的合理內核
“內視點”理論轉向后的呂進詩學思想的確在體系性和專業性上加強了,但“內視點”理論在體系性和專業性上的優勢似乎彌補不了拋棄“抒情”說本身所帶來的缺憾。在筆者看來,直到今天,“抒情”說仍然包含著巨大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呂進《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中對詩歌的著名定義特別強調情感本身的審美價值,認為詩歌常常是“詩人情感的直寫”。筆者認為,“抒情”說作為呂進前期詩學思想的合理內核不能丟。“抒情”說并不是呂進獨創的詩歌理論,翻開世界詩學史,可以發現,“抒情”說在西方曾經是浪漫主義詩學的核心思想,歷時百年之久。中國新詩誕生之后,也襲用“抒情”說。郭沫若認為“詩歌的本職專在抒情”,后起的聞一多、徐志摩、艾青、胡風、亦門、何其芳等都承認情感對于詩歌創作的巨大美學價值。西方現代主義興起之后,“抒情”說遭到顛覆,艾略特等主張“非個人化”,主張回避情感和個性。現代主義傳入中國之后,中國一些現代詩人也學著“放逐情感”,提倡詩歌創作的智性策略。20世紀80年代中國的先鋒詩歌興起之后,尤其是在第三代詩人那里,“抒情”甚至成為禁忌。侯馬提出“抒情導致一首詩的失敗”的詩學命題,反對抒情,認為“抒情產生一大批千遍一律、面目不清的詩作。如果一個人想抒情,他決定寫一首詩,我無法相信他能寫出一首‘詩,洋溢的感情通常掩蓋的是心靈的枯燥。”⑨隨著情感成為詩歌的禁忌,詩意也成為一些詩人戰斗的對象。先鋒詩歌的一些主張者否認詩意的美學價值,沈浩波在他的“下半身寫作宣言”中叫囂“要讓詩意死得很難看”。
呂進前期詩學思想當然不能涵蓋先鋒詩歌,筆者認為,這正是它的優點。事實證明,一些先鋒詩歌走向了詩的反面、文學的反面和藝術的反面,應該受到詩歌“理想國”的放逐。回顧中國新時期詩歌的演變歷史,可以發現,像謝冕、孫紹振這樣早年支持朦朧詩崛起的詩評家,面對后來一些所謂詩人借用先鋒旗號的胡作非為,也發出怒吼,叱責他們是藝術的敗家子。的確,抒情并不是詩歌的專屬,一些散文作品,甚至敘事文學也抒情,電影也抒情,但不可否認的是,情感對詩歌仍然有巨大美學作用。德國學者胡戈·弗里德里希在《現代詩歌的結構》一書中甚至將先鋒詩歌的類型也命名為抒情詩,仍然不否認情感對現代詩歌發生的酵母作用。胡風認為,情感是一切藝術的酵母,誰扼殺了情感,誰就扼殺了藝術得以產生的生機。詩歌是藝術,詩歌離不開情感。呂進前期詩學思想的核心是“抒情”說,主張情感是詩歌的主要內容和直接內容,這些詩學命題在今天看來仍然包含合理內核,不可以全然拋開。說有些詩歌并不抒情,也許是對的,但拋棄“抒情”說,可能會像倒洗嬰兒水時將嬰兒倒掉一樣得不償失。
誠懇地說,“抒情”說的確不是關于詩的新穎的界說,記得抗日戰爭時期詩人艾青寫出《詩論》在新新出版社出版的時候,文學評論家李健吾就說過“艾青先生的理論不會新穎”的話,但艾青《詩論》中言說出來的真理卻受到肯定,“因為說實話,真理往往只有一個,不受時間地域限制。”⑩筆者寫到這里,讀者也許會問,既然“抒情”說不能丟,是不是呂進早期詩學思想就一點問題也沒有了呢?當然不是,問題還是出在“抒情”說上。呂進前期認定的詩歌常常是“詩人情感的直寫”有問題。問題出在“直寫”上。因為詩歌作為藝術有自己的審美規范,詩是忌諱“直寫”的,詩歌不能直抒胸臆。含蓄蘊籍要求詩人將他的情感客觀化、外化、符號化,因此意象審美的問題就提出來了。中國古人提出情景交融的成詩模式,實在是太有道理了。其實除了情景交融的成詩模式,還有情事交融和情理交融的成詩模式,總而言之,詩歌的情感得找到自己的凝結對象。
侯馬等人叫囂的“抒情導致一首詩的失敗”的謬論在詩歌界產生的惡劣影響應該消除,“一大批千遍一律、面目不清的詩作”不是抒情造成的,正是拋棄情感的抒發造成的。一個普通人的個性的體現正是他的情感,而詩人的情感應該更豐富,更強烈才對。
四呂進前后期詩學思想的關聯性和一致性
其實,應該在“內視點”理論和“抒情”說之間找到某種契合點,堅守和突破應該是一個硬幣的兩個方面,而不是徹底斷裂。“內視點”理論當然反映了詩人和現實的美學關系,呂進說:“所謂審美視點,就是詩人和現實的美學關系,更進一步說,就是詩人和現實的反映關系,或者說,詩人審美地感受現實的心理方式。”其實“抒情”說本身反映的何嘗不是詩人和現實的美學關系,筆者認為抒發情感和內視點是同一回事,抒發情感應該就是內視點的合理內核,離開情感抒發談內視點,只能是詩學上的形而上學。劉勰《文心雕龍》中說:“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真正的情感的生發一定是人心跟外物即現實發生了某種關系,劉勰的“應物斯感”說從理論上解決了情感抒發和內視點理論之間的矛盾。其實,“審美地感受現實的心理方式”就是詩歌情感的生發方式。呂進提出審美視點的三種存在方式,即“以心觀物(現實的心靈化)”、“化心為物(心靈的現實化)”和“以心觀心(心靈的心靈化)”,這三種方式應該都是詩歌的審美情感得以存在的方式。自然,《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時期的呂進面對詩歌情感未能從主體跟客體的審美關系入手來解決問題,在理論體系的構成上的確是一種缺憾,但理論認知上的缺陷并不妨礙創作中主客體審美關系自然而然的形成和生長。《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寓含的詩歌真理得到了成千上萬的讀者的擁護和尊重,它的經典性隨著歲月的流逝會愈加明顯地顯示出來。筆者以為如果能夠將“抒情說”和“視點理論”進行溝通,找到他們之間的關聯性和一致性應該可以回避掉理論構建上的短板。
如果說“抒情說”有自己的局限的話,同樣“內視點理論”也存在某種局限。呂進用視點理論對詩歌分類進行了某種可貴的嘗試,遺憾的是視點理論析出的“漂泊詩”和“固定詩”兩種似乎是奇怪的詩歌類型。呂進總結詩歌的視點特征時,提出一條“隨意性”特征,這在筆者看來就未免隨意。另外,在使用視點理論對散文詩和敘事詩進行闡釋時,說服力上還不如《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中對諸多詩歌品種的闡釋。呂進后期詩學思想過于在意理論體系的建構及其對一些新起詩歌現象的涵蓋,對詩學真理和詩歌真相的言說相對減輕。誠懇地說,筆者更覺得“抒情說”親切,“視點理論”暗含玄妙,有點遠離讀者的接受水平。此外,筆者認為,理論應該用于實踐,《新詩的創作與鑒賞》的實用和通俗,從今天看來,反而是難能可貴的。而且《新詩的創作與鑒賞》本身的理論價值應該得到承認,筆者認為《中國現代詩學》的理論價值未必就超過了《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因為理論價值本身要靠實踐檢驗。2008年呂進在回顧他的學術道路時說:“從現在來看近20年前的《中國現代詩學》,當然會感到它的缺陷,也會感到它對當下一些新的詩歌現象缺乏概括力。但是在我的學術生涯中,從《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到《中國現代詩學》,我感覺是有前進的。后者是在批判前者的基礎上出現的,似乎比前者更成熟,也更深入。”從《新詩的創作與鑒賞》到《中國現代詩學》,的確有前進以及更加成熟和更加深入的地方,但《中國現代詩學》也有不及《新詩的創作與鑒賞》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泰國詩人曾心花大量時間和精力從呂進大量的詩學著作中選編了一本《呂進詩學雋語》。這本《呂進詩學雋語》沒有回避呂進早期詩學思想,選了大量《新詩的創作與鑒賞》中的詩學論斷,筆者以為這很好地兼顧了呂進前后期詩學思想的關聯性和一致性,值得肯定。
此外,筆者注意到,呂進近年來在一些文章或者演講中似乎有一種從“視點理論”向“抒情說”回歸的動向。2013年12月7日,呂進在第七屆南亞華文詩人大會提交的大會主題發言《東南亞華文詩歌的中國參照系》中討論了詩的公共性等問題。筆者注意到了這一轉變,呂進重提了詩歌的情感內容和意蘊,以及“詩歌的旨趣不是敘述生活,而在歌唱生活”等早期詩學思想中的重要命題,令人倍感欣慰和親切。
注釋:
①②傅天琳:《我是“新來者”呂進對我創作的影響》,《詩學體系與話語方式的建構:〈呂進詩學雋語〉評論集》,曾心、熊輝主編,留中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33頁。
③董莎莎:2011年西南大學碩士論文《論呂進詩學的學術來源》,參見中國知網碩士博士論文文庫。
④呂進:《二十世紀下半葉的中國新詩研究》,《文學評論》2002年第5期。
⑤呂進:《中國現代詩學》,重慶出版社1991年版,第20-44頁。
⑥蔣登科:《呂進與中國現代詩學體系的建構》,《西南師范大學學報》2000年第5期。
⑦熊輝:《西方美學觀念的轉換與中國現代詩學體系的建構論黑格爾對呂講詩學思想的影響》,《重慶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3期。
⑧呂進:《守住夢想我的學術道路》,《東方論壇》2008年第6期。
⑨侯馬:《抒情導致一首詩的失敗》,《詩探索》1998年第3期。
⑩李健吾:《李健吾創作評論選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第555頁。
劉勰:《文心雕龍全譯》,龍必錕譯注,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版,第56 頁。
呂進:《東南亞華文詩歌的中國參照系》,《泰華文學》2014年第1期。
(作者單位:錢志富,寧波大學外語學院;鄒林芳,寧波大學教師教育學院)
實習編輯劉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