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吧，把癌“燒”死

□ 吳 越

發燒吧，把癌“燒”死

□ 吳 越

常言道，非常之事須以非常之手段來對付。

話說1891年，美國一位叫威廉姆·柯萊的外科醫生，當他眼睜睜看著一位癌癥患者，在他施用了種種辦法之后，依然沒挽救回生命，發誓一定要尋出一種對付癌癥的“非常之手段”。這樣，他在文獻堆里翻到了1868年的一篇論文。

論文作者是一位19世紀的德國醫生。文章描述了他面對一位頸部長惡性腫瘤的女病人，如何“死馬當活馬醫”，有意讓她感染上一種致命的病菌。感染引起的發燒幾乎要了她的命，但燒退后，她脖子上那顆巨大的腫瘤竟奇跡般地軟了下來，并開始縮小。

癌癥的“發燒療法”

這種“發燒療法”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非常之手段”么?柯萊當即決定在病人身上做實驗——那個年代對行醫的管理還沒有現在這么嚴格。經歷最初的幾次失敗之后，他漸漸摸出門道來。他采用經加熱降毒的細菌提取物，收到很好的療效。從1895年直到1936年柯萊去世，他和同時代的醫生用各種經降毒的微生物提取物，治愈了數百例癌癥患者。在治療過程中，先是用小劑量，然后劑量慢慢加大，直到讓患者發燒到39℃以上。盡管治療并非每次奏效，但能治愈這么多例癌癥已屬奇跡。也許是不確定因素太多，危險性太大的緣故，此后隨著化療和放射性化療的出現，這種療法中落了。

但在最近幾年，這種療法又開始引起人們的關注。在2008年的一篇評論中，有人指出，當年“發燒療法”取得的成績，足可傲視當今各種先進的療法。譬如，柯萊治療的一群頸部惡性腫瘤患者中，很多已是晚期，屬于不可救治的病人之列。柯萊通過連續數月一周2～3次給他們注射微生物提取物，讓他們發燒，結果80%的病人不僅保住了性命，還多活了5年以上。

這種療法能湊奇效說起來真是有點不可思議。盡管醫生早就知道，發燒可以增強人體免疫力，但絕沒有想到可以治癌。因為所謂的發燒，從醫學上講，是身體被病菌侵入后引發的急性炎癥，可是當今20%的癌癥是由慢性炎癥引起的。同樣是炎癥，僅僅只急性、慢性之別，為何效果截然兩樣呢?

為了確證這一點，有人對過去的病例做了一番調查。有人查到1951年的一份報告，聲稱在300例兒童白血病患者中，觀察到有26例最后自動康復，而這其中，21例又是在發過燒之后痊愈的。還有過去的30項研究也表明，因麻疹、皰疹和腮腺炎經常發燒的人，患癌癥的風險比一般人要小。萬一得了癌癥，經化療之后，復發率也比別的人群要低。由此看來，發燒可以治癌是可信的。

最近，有人從免疫學上解釋這一現象。答案可能藏于一種門類眾多、統稱PRRL的信號分子中。這類信號分子是由入侵的病原體(細菌、病毒或者真菌)制造的，當它們被免疫細胞識別出來之后，可以在數分鐘內就“拉響”警報，把免疫系統動員起來。所以，它們實際上起到激活免疫系統的作用。而我們的免疫系統一旦激活，運行起來就特別消耗能量，后果之一就是體溫升高，此即所謂的“發燒”。

病菌入侵激活了免疫系統

但PRRL信號分子在抗癌的斗爭中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嗎?為了搞清這一點，我們需要先近距離地審視一下人體免疫系統。

長期以來，人們認為，我們的免疫系統對癌細胞視而不見，無所作為，才會任其發展。支持這個看法的一個證據是，現在全世界每年都有數百萬人死于癌癥，如果人體免疫系統能對癌細胞做出反應，我們就應該能夠看到更大比例的患者自動康復，而這一切并沒有發生。

不過，要說“免疫系統對癌細胞視而不見”，這個觀點其實并不確切。我們現在知道，在很多腫瘤中，免疫細胞并沒有放棄自己的職責，依然在跟癌細胞做著寡不敵眾的搏斗。所謂的“無所作為”，不過是它力不從心，無力阻止癌細胞發展罷了。那么，PRRL信號分子在這場戰爭中可以提升免疫細胞的戰斗力嗎?

有一種免疫細胞叫T細胞。T細胞是可以識別癌細胞的，但遺憾的是，它平時很“懶惰”，不輕易出手。為了對入侵者(如細菌、病毒或者癌細胞)發動更猛烈的攻擊，這就需要把它激活。有一類樹枝狀的細胞負責激活T細胞，但樹枝狀細胞本身又需要另一類化學物質來激活，這種物質就是PRRL信號分子。

所以，解釋“發燒療法”的一個比較有說服力的假說是:癌癥患者被致命微生物感染之后，釋放出的大量PRRL信號分子激活了樹枝狀細胞，樹枝狀細胞又激活了T細胞；這樣，T細胞在抗擊病菌的過程中(后果之一是發燒)，順帶也把癌細胞給殺死了。

2013年，一群美國科學家在小鼠身上初步證實了這一假說。他們發現，單一種類的PRRL信號分子可以減緩小鼠身上腫瘤的生長，而多種PRRL信號分子混合使用，則可以把腫瘤治愈。

那位最早用“非常之手段”來對付癌癥的柯萊曾建議，發燒熱度越高，治療效果越好。但畢竟熱度越高，危險也越大。能不能在不引起發燒的情況下，讓PRRL信號分子工作?可惜目前我們還不得而知。

發燒能提高我們身體的免疫力，免疫力提高了，甚至能預防和治療癌癥，知道了這回事，下次遇到發燒你該不會再驚慌了吧。

（摘自《大科技》201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