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清芬里的時光（四章）

河南潢川新一中　北在北城

寂靜清芬里的時光（四章）

河南潢川新一中北在北城

閑敲棋子落燈花

沏好一壺清芬。等待的那個人還沒有來。

雨也已密密地，在巷子深處鋪下了。我一直在捕捉落花石徑上的腳步聲。想象中，誰輕叩了一聲結了銅綠的門環。

其實，門是虛掩著的。

雨聲愈加密了，但不能遮住遠處池塘的蛙聲。這蛙聲的長短句，浸透著黃梅時節濃郁的青草味。

江南的氣息都隱在這里了。

夜已過半。這樣的夜，你，來與不來，都沒有關系。我，正在與另一個自己，就著這清幽的雨聲，下棋。

閑落的棋聲，是我在時光中留下的蒼翠之影。

撥落下的燈花，余溫尚存。這似乎讓我感覺到某個年月某個時節，你與我握手言別時手心里的熱度。

案頭上那些卷冊，年深久遠。古樸的小楷浸在清幽的雨聲里。這細細的雨聲，像一個游方僧人通關時的，度牒與袈裟。

牽牛花，開在寂靜中

出租屋里看到一件舊物，老式的木柜子——

無柜門，只有門簾。簾子上是手工刺繡的牽牛花，竹籬上牽藤引蔓，熱烈地舉著一朵朵喇叭狀的小花，很好看，樸素柔和中有煙火氣。

這讓我念起老家老屋層疊的光影。夏天的草木蒼翠葳蕤，牽牛花在遍植綠草的籬墻邊，開得簡單，積極，純粹。

一直到白露，氣溫下降，天氣轉涼，草葉樹木屋脊上布滿寒露。牽牛花，它依舊開著，保持一份安然的寧靜，憩在藤上小睡。而云在青天外，放慢了腳步，把影子投在路過的河塘。

牽牛花，它像隱居鄉野之士，于漫天白藍的潔凈中，且聽風吟，看秋楓水起，等黃昏入畫，入夢。然后，一起寂寞。

寂靜清芬中，想起一句很有禪意的話：“拈花等黃昏。”

修東籬，種菊花

當夕陽的余暉踱步在村舍周遭。

當炊煙在巷里升起。

當狗吠深巷。

當南山的煙樹開始迷離，隱藏了秋葉的暗紅。一帶遠山，只現水墨濡染似的輪廓。從山上蜿蜒而下的小路，依稀有農人，荷鋤歸來的聲音。

碰落的露水，滑進秋草的寂靜。

種豆南山下，實為果腹充饑。但你依然沒有忘記，在草屋前修籬種菊。可仰看飛鶴流云，在天際，那自由自在的身姿。

秋月尚好，順勢把菊也植在詩行里，以心血氣韻灌澤，讓菊花開——

開成晉朝冷冷的秋風也吹不滅的

燈盞。

草檐下，你挑燈、研磨、飲酒、練字，以詩為畫，醉了就寫成組成組的田園。把落下的松聲、雨聲、偶爾飄落窗前的鳥鳴，當作下酒的好菜。

秋月無邊。采擷一枚月光箋，在清寂散淡的光陰里寫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空夜靜，松子落

幾棵小樹、一個茅亭、一抹平坡、半枝風竹。一帶朦朧的遠山……

倪云林在《容膝齋圖》中所描繪的，沒有人物沒有動態，卻是去除了一切繁文縟節，筆墨中透露出古樸、沖淡、沉寂之境。

黑白之中，藏有天地大美、氣象格局。

看到了這些有意無意、若淡若疏的畫面，想起了一句詩：“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山靜，若空。芳樹無人，秋花自落。鳥聲如洗，云深一路。一個人在松間的小路上，帶著自己的影子，寂然自由地來來去去。

想那幽人棲居山中，竹籬、茅屋、麻衣、草座、青燈，陶罐汲水，夕露沾衣。溪聲、澗聲、竹聲、松聲充盈耳側。

心游天地間，眼神那該是散淡，清寂的平和。

千年以后，我所夢見的幽人，化身為一棵守望心靈月亮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