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懂得低調

孫麗麗

家鄉的榆錢兒很好吃，嫩嫩的，甜甜的，有著植物的清香。那高大的老榆樹枝繁葉茂，龜裂的樹皮記錄著滄桑歲月。

“風吹榆錢落如雨，繞林繞屋來不住。”唐代施肩吾的《戲詠榆莢》讓我又回到了童年，片片榆錢隨風飄落，村里房前屋后榆錢的清香彌漫開來，隨風四處飄散，那是春天的味道。

記憶里，老房子周圍種滿了榆樹。父親說榆樹根須長，可牢牢地抓住泥土，夏天暴雨也不會沖走泥土，可以保護我們的房子。而我喜歡榆樹，只是因為春天里能吃到甜甜的榆錢。

當柳樹在春風里柔媚地飛舞、嬌俏的杏花鬧上枝頭時，榆樹枝上也串起綠色的葉片，其實那不是榆葉，而是榆樹的花兒——榆錢兒。榆錢兒似一串串綠色的霜凌冰掛，綴滿了枝頭，青翠中散著淡淡的甜味，淳樸如一位村姑。

“陽春三月麥苗鮮，童子攜筐摘榆錢。”長輩說，榆錢兒不能捋早了，太嫩不經吃，又會傷了榆樹的元氣。榆錢兒生吃很甜，大把大把地揉進嘴里，越嚼越有味。母親會變著花樣兒，做出幾道榆錢菜，如榆錢湯、榆錢餅、蒸榆錢……兒時的我最愛吃榆錢餅，綠中泛黃，甜絲絲，令人唇齒留香。

榆錢還可做咸食吃。把榆錢和在面里，拍打成一塊塊的餅，然后在鍋底擦點油，用文火烙，待起了香味，結了一層黃得讓人流口水的鍋巴，就可以起鍋了。魯北一帶，人們把落在地上的干榆錢掃起來，輕輕搓掉籽粒薄皮，冬天閑暇時炒熟當零食吃。焦熟的榆錢籽很是香脆，賽過葵花籽和花生米。

“南枝北枝春事休，榆錢可寄柳帶柔。定是沈郎作詩瘦，不應春能生許愁。”宋朝黃庭堅筆下的榆錢兒，抒寫著漫天的詩意，像素淡的水墨畫。榆錢兒串上梢，閃爍著春天的光澤，搖曳在春風里。沒有姹紫嫣紅，沒有千嬌百媚，只有斑駁嶙峋的樹干和滿樹的青綠。

“千年柳樹萬年榆。”榆樹長得慢，但材質好，用榆木打造的家具和門窗，經久耐用。老家有一木柜，榆木做的，裝過母親的嫁衣，木柜的銅環天青色，留著歲月的印記，漆面斑駁，可內里清晰可見榆木的紋理，仿佛歲月沒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浮躁張揚經不起歲月的磨洗。榆樹懂得低調，榆樹懂得堅韌，這樣榆樹能夠恒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