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融雪

2015年2月13日,陜西山陽縣移民搬遷戶熊興良一家在高壩移民小區新居內準備飯菜過小年
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以下簡稱《建議》)。《建議》中,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發展理念,不僅將影響未來五年的中國,亦是更長時期內中國發展思路、發展方向、發展著力點的集中體現。
而其中頗為廣大公眾關注的,是事關每個人的“共享”。共享,不僅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百年目標的基本要求,更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
而《建議》之中,無論是帶領七千多萬農村貧困人口脫貧、一億農民工在城鎮落戶,還是縮小收入差距、達成社會公平,都回答了一個共同的問題——共享發展如何落地。
一個都不能少
“不能一邊宣布全面建成了小康社會,另一邊還有幾千萬人口的生活水平處在扶貧標準線以下。這既影響人民群眾對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滿意度,也影響國際社會對中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認可度。”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關于《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建議》的說明(以下簡稱《說明》)中如是強調。
對此,中央黨校教授辛鳴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表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核心在‘全面。首先體現在‘一個都不能少,即覆蓋的人群是全面的。”
而此前,中國經歷了30多年的“部分先富”的歷程。
“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來,帶動和幫助其他地區、其他的人,逐步達到共同富裕。”1985年10月23日,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在會見美國時代公司組織的美國高級企業家代表團時提出。
如今,中國正沿著這個設想,由“部分先富”邁向“全面小康”。而其中至關重要的一項,便是扶貧。
《建議》提出,中國現行標準下農村貧困人口實現脫貧、貧困縣全部摘帽、解決區域性整體貧困。
按現行標準,2014年末全國還有7017萬農村貧困人口。
習近平在《說明》中表示:到2020年,通過產業扶持,可以解決3000萬人脫貧;通過轉移就業,可以解決1000萬人脫貧;通過易地搬遷,可以解決1000萬人脫貧,總計5000萬人左右。還有 2000多萬完全或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貧困人口,可以通過全部納入低保覆蓋范圍,實現社保政策兜底脫貧。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的脫貧標準綜合考慮物價水平和其他因素,在逐年更新。譬如按2010年計算為2300元,2014年的現價脫貧標準為2800元。若按每年6%的增長率測算,2020年全國脫貧標準則為人均純收入約4000元。
事實上,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中國已在全國范圍內開展了有組織、有計劃、大規模的扶貧工作,實現了從救濟式扶貧向開發式扶貧的轉變。其中,1994年實施的《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在20世紀的最后7年基本解決了全國農村8000萬貧困人口的溫飽問題。
相比當年的八七攻堅計劃,如今的全面小康決勝之戰中的扶貧戰役,更能顯現執政黨實現共享理念的決心。
國務院扶貧辦原主任范小建曾在接受《瞭望》專訪時表示,中國2014年減少貧困人口已達1000萬以上,“八七計劃”起步時則年減貧僅500萬人。
范小建認為,此番脫貧攻堅的有利條件包括國家對農村的支持力度不斷加大;國家在農村全面建立了低保制度;“片區扶貧攻堅規劃”、“十二五整村推進規劃”以及相關行業扶貧規劃已經國務院批準并開始實施;貧困識別、建檔立卡的工作為精準扶貧、幫扶到戶奠定了重要基礎。
而不利條件在于:GDP增速減緩;收入差距加大;投入增長放慢;農村“老齡化”、“空心化”日益嚴重,缺乏發展活力;此外,農產品價格遭遇了“天花板”和“地板”的雙向擠壓,利潤空間狹小,農民增收面臨更多困難。
一億人落戶城鎮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中央政策研究室原副主任鄭新立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說:“盡管有兩億多農民工為城市建設作出了巨大貢獻,有些農民工進城已經二三十年了,但是由于戶籍的限制,這些人仍享受不到城市戶口所附加的各類社會保障和公共服務。”
這個問題亦被習近平在《說明》中指出——戶籍人口城鎮化率直接反映城鎮化的健康程度。
按照常住人口計算,中國的城鎮化率在2011年首次突破50%,目前已接近55%,城鎮常住人口達到7.5億。但是,這7.5億人口中,包括2.5億的以農民工為主體的外來常住人口,他們在城鎮尚不能平等享受教育、就業服務、社會保障、醫療、保障性住房等方面的公共服務。顯然,如果這個問題一直存在,將與共享發展成果的要求背道而馳。
盡管改革開放后消除了農民離鄉的限制,尤其是2003年后,逐步允許農民工進城落戶定居,但大量的農民工并沒有享受到城鎮的基本公共服務和社會保障。
2014年6月,新華網曾以長三角地區縣級政府為樣本,以權利清單的形式梳理出33項城鄉戶籍待遇差別。
譬如,“城里人”的低保標準按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40%確定,而“鄉下人”的標準則是“城里人”的七五折;當不幸遭遇交通事故時,由于受害者獲得的損害賠償金額與其從事行業及其所在地的平均收入掛鉤,“城里人”和“鄉下人”便會同命不同價。
此次,《建議》明確提出:“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提高城市規劃、建設、管理水平。深化戶籍制度改革,促進有能力在城鎮穩定就業和生活的農業轉移人口舉家進城落戶,并與城鎮居民有同等權利和義務。”
習近平在《說明》中進一步指出,建議稿提出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加快提高,是要加快落實中央確定的使1億左右農民工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鎮定居落戶的目標。
這1億人,主要指農村學生升學和參軍進入城鎮的人口、在城鎮就業和居住5年以上和舉家遷徙的農業轉移人口。
2015年11月4日上午的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韓俊坦言,近年來通過不斷的改革,農業轉移人口獲得的公共服務在不斷增加,但農民工市民化的進程受到很多條件的制約。比如要讓越來越多的農業轉移人口的隨遷子女能夠在城里參加中考、高考;再比如,在住房保障方面也要獲得同等的待遇。這些公共服務的提供跟整個財力狀況密不可分。

2015年1月22日, 在四川省德陽市一處在建的棚戶區改造安置小區,施工人員在作業
韓俊說,此番政策的目標非常清楚,下一步的改革將根據十八屆五中全會建議的精神,全面實施居住證制度。
全民共享的關鍵
除了針對貧困人口的兜底工作、縮小城鄉差距的制度改革之外,要實現發展成果全民共享,還需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在于,縮小收入差距。
這一問題在近年來亦是輿論關注焦點。此次《建議》之中,亦有單獨論述。其中,除了“堅持居民收入增長和經濟增長同步、勞動報酬提高和勞動生產率提高同步,持續增加城鄉居民收入”的普惠性要求外,還專門強調要“明顯增加低收入勞動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
近年來,中央采取了一系列深化改革的政策措施,已見成效。
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勞動工資研究所研究二室主任劉軍勝便于近日撰文總結說:譬如,針對貧富差距,2011年6月修改的個稅法將工資、薪金所得的個稅起征點調整為3500元,將此前的9級超額累進稅率調整為7級;針對企業尤其是國企經營者,2014年8月出臺的《中央管理企業主要負責人薪酬制度改革方案》,對行政任命的國有企業高管人員薪酬水平實行限高和規范;針對基層公務員,2015年1月下發的《關于縣以下機關建立公務員職務與職級并行制度的意見》則提出在職務之外開辟職級晉升通道。
《建議》將延續這一調整思路,繼續“規范初次分配,加大再分配調節力度”。
不過,在中央黨校教授周天勇看來,中國收入分配差距成因比較復雜。如果從結構上看,有兩個問題——一是城鄉差距及其形成的產業結構扭曲,另一個是企業規模結構扭曲。
關于企業規模結構問題,他認為,從韓國、日本和臺灣地區的情況來看,經濟繁榮的時候,每千人擁有企業達到50多家,即使在金融危機以后,每千人擁有的企業數量最低也在40家。但是,中國即便將每戶平均2人的5個個體戶折成一個小微企業,再加上注冊登記的企業,現在每千人擁有的企業數量也只有14家左右。
周天勇表示:“凡是每千人擁有企業數量多的城市和地區,中等收入者就多,因失業而貧困的人就少,基尼系數就低。”
從這個角度出發,按照十八大的要求,全面深化經濟體制改革,亦是縮小收入差距的根本性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