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水鞭撻的靈魂

□劉撫興

被雨水鞭撻的靈魂

□劉撫興

我知道

我知道 這些螞蟻一樣的文字

在骨頭縫里爬

鉆心的疼 會一輩子

銘刻 我的靈魂

每當窗外皎潔的

月亮升起 它們就準時出發

一起 向我發起攻擊

那個扎紅頭巾的

我的嬸嬸 喊著口號成為領隊

媽媽扛著旗走在排頭

叔叔、大伯、大娘、堂姐、表妹

侄子、侄女 街坊鄰居

全部走在隊中 爹排在最后

還像從前一聲不吭

蹲在老家門口 盯著我

讓我走出的腳步

一直朝向前方 不敢回頭

還有那條石板街

石頭壘砌小小的院落

牛羊雞鴨棗樹黃瓜

都變成了 文字的螞蟻

月亮照耀它們

從我眼角一滴淚珠開始

一直爬到血液

雨中的葉子

細雨 淅淅瀝瀝

敲打干枯葉子

像琴弦上躍動的指尖

為逝者安魂

對于葉子這是一場愛的葬禮

雨水已無法挽回

喚不醒涌動的生命

美麗的相遇卻成為悲泣的告別

那被雨水鞭撻的靈魂

卑微到屈服

無奈的淚水滑落

為泥土盡最后孝心

我不禁有些痛惜 為葉子

為雨水 更為這一刻的心情

如果今天雨水打在綠色花心

滴進生命強勁的根

雨中的淚滴

不就是一串串喜悅的珍珠？

品酒

按照酒師的指引

端起酒杯 傾斜 搖晃

紅色的液體流過杯壁

掛一層黏黏的液體

再把鼻孔伸進杯口 嗅一嗅

一股酸澀氣味撲鼻

頓覺口腔生津 酒師說

這是美國產的 像美國大妞

有種野性的美 但不肥膩

呷一口 香醉骨髓

品過三巡 酒師給我們換了杯子

重新倒上另一種酒

色澤清淡 像江南女子的腮 粉里透紅

又如兒童手指刺出的血

透明的 沒有雜質

酒師說：這是澳大利亞產的

有中國南方的韻味

小家碧玉 淡雅甜香

呷一口 如清風過耳 柔指輕撫

試一試果然可以

只是 酒必定是酒

溫柔中有種殺氣 頭暈

倒不如二鍋頭 衡水老白干

東北高粱燒

刀槍劍戟殺得痛快

接著是法國、意大利

那些老牌子 明日黃花 倒驢不倒架

耍著曾經高端的脾氣

澀澀的 缺少人情世故

這有點像我 明明已經過時

還在掙扎 老不舍心

人家表面客客氣氣 背后

早已轉過臉去

體檢

不知什么時候

我的體內沉積了太多危險

那些多余的東西

有的是入侵者 但更多

是自己身體的叛徒

時間久了 什么都能改變

哪怕是最忠誠的身體

也會捅自己刀子

看著體檢表 簡直

不敢相信這些是

來自我的身體 我的內部

夜幕掩蓋下的危機

血糖 尿酸 動脈硬化

簡直是一架破車

稀里嘩啦 碾過石板路

攥起拳頭 將肌肉繃緊

仍然很有勁 很壯碩

青春殘存的蠻力 不服的精神

敢于面對風雨的勇氣

至于內部那些

叛徒 腐敗分子 毒瘤

該切除堅決切除

該療救一定療救

該忽視的 給點時間 給點原諒

破車 修一修還要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