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北方（三首）

吳欣苓

春 天

我在這個春天低下頭來

尋找青草的氣息，以及母親的身影

在一列開往無法預知前程的列車上

逝去的歲月，如潮水般涌來

我不能停留

關于春天我還知道得太少

發芽的花朵，含苞的雨水

雷鳴中燦爛的舞蹈

都來到故鄉的上空

我的年邁的父親正在勞作

而更多的年輕的兄弟姐妹不知去向

頑強的問荊草漫山遍野

還是在這個春天，我想深入到泥土之中

我想翻動故鄉的泥土

這氣息如此陌生

就如一株已碎的打碗花

零落滿地的心痛

空曠的北方

在北方，我想到了星辰、麥田和月光

想到了大地空曠的夢境

以及把故鄉摟在懷里的綠風

狹長的鄉路在轉彎，像一匹奪目的火焰

大地突然失去了隱喻，這銀飾的月光

這爐火的想念

讓蝴蝶開遍每一個春天

還有這含淚的榆樹梅，凋零的花

我多想喊醒每一片卑微的葉子

我多想喊醒一個溫暖的詞

這原本就有一些孤獨的北方啊

這被傷害的原野，僅剩下空洞的思念

剩下大地一片蒼茫

莫力達瓦

在莫力達瓦的八月，日光太亮

遠處，時間流淌

在凜冽的風俗中

我辨識著異族的字母、酒精的刻度

和羊肉的膻腥

天空沸騰，遷徙的鳥群撲面而來

一簇巨鷹安坐天庭

就在這個潦草的午后

我遭逢了一位牧蜂人

他率領一群空氣中的青銅器

奔逐于一個人的地理中

禮拜、敬畏、奔行不止

他說，我要釀造！

廣天之下，在那遙遠的北方

蒙古族的長調春風一樣婉轉

還有他們的母語

在旱塬溝壑里，在每一場寒流和疾雪前

每一粒嘆息都那樣凝練，奪人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