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文化是腐敗塌方的根源

文_馬進彪

腐敗文化是腐敗塌方的根源

文_馬進彪

“抱團腐敗”與近來常提到的“塌方腐敗”沒有本質區別，都是縱橫交錯的全方位立體腐敗。這樣的抱團腐敗只有既定的傳導鏈條，而沒有具體的起點與終點，無論從哪一點切入，都可以構成一個完整的腐敗通路，從而使這一系統構成了更大的腐敗循環圈。腐敗到了這個程度，很難以“個案”及“鉆空子”的概念作為解讀的起點。

日前，深圳皇崗海關物流監控處物流監控六科8名關員涉嫌放縱走私一案，庭審時披露出令人吃驚的腐敗案情：科室間、上下級、前后任，腐敗毒素交叉感染，甚至建立起了腐敗機制、分配標準。這種“抱團腐敗”模式和去年曝出的深圳沙頭角海關腐敗窩案十分類似。如何切斷腐敗“交叉感染”“代際相傳”鏈條，成為當地海關反腐、防腐路上一大挑戰。

不過萬事萬物都不會憑空產生，“抱團腐敗”也必有其產生的土壤。就一套防腐制度而言，它的作用就在于不讓其中每一個個體產生腐敗機會，其原理就是基于并利用制度構成的相互牽制和區隔阻截的作用，來實現網格狀整體制約。在這種制度區隔阻截作用下，即使有個別環節出現了問題，其上下游的環節也會自動糾正或隔離問題的傳導，使腐敗不致形成暢通無阻的大循環，但前提必須是在大部分人都不去腐敗的情況下，才能起到這樣的作用。

從深圳海關抱團腐敗案可以看出，制度上下左右的區隔阻截已經無法起到作用，因為參與者已經成了大多數，因而防腐制度發揮作用的前提也就不復存在，上下游環節應有的自動糾正機制也不可能實現。但這好像讓人陷入了一個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怪圈：如果說制度是好的，那么就不應該有這么多人變壞；而如果說制度是壞的，那又不完全符合現實，因為這套制度并不是深圳海關的獨創，而是全國一樣的藍本，但其他海關并沒有這樣的連串抱團腐敗案，這又是為什么？

然而這卻是一個偽命題。因為一方面，制度可以日臻完善，但從來都不可能存在至臻完善、滴水不漏的制度，這樣十全十美的制度將來也很難出現；另一方面，個別人可以鉆制度的空子實施腐敗，但不可能天然存在著抗拒制度的統一群體。可以說這兩方面之間一定存在著可以相互滲透相互變通的原因，并且這個原因獨立地存在于防腐制度之外，那就是某種“腐敗文化”的使然。

在這個抱團腐敗案中，物流監控六科自2011年10月就已開始收受“好處費”，一直持續到2014年3月案發之時。而為了預防腐敗，權力部門普遍實行輪崗制度，但令人震驚的是，在物流監控六科科長、副科長、“聯系人”的人事更替過程中，腐敗鏈條卻始終未斷，而是“代際相傳”下來，繼任的物流監控六科的科長和副科長們把腐敗規則也“繼承”了下來。這足以說明，這個抱團腐敗案并不完全是制度的問題，而從很大程度上說明，它更是一種已經存在的“腐敗文化”的使然。

在這種“腐敗文化”的作用之下，任何一個制度中人都可以來上幾次“說走就走”的腐敗循環穿越。因為在特定的環境中，“腐敗文化”的作用力已完全覆蓋了制度的制約力；制度終究要靠最近的人來執行，但當大部分人都被“腐敗文化”俘虜時，制度也會成為“腐敗文化”的一種俘虜，從而使得它只有堅挺的外殼，而無堅不可摧的核心，而在一定程度上它還會成為抱團腐敗的遮蓋物，起到理所當然的堡壘作用。

誠然，防腐敗要靠制度，但這并不影響人們認知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不管過去還是將來，不管在理論上還是在現實中，都永遠不可能存在至臻完善、滴水不漏的制度。就像在社會治理中，法律是必需的，但它卻不能是孤立的、唯一的，它還需要文化及道德力量發揮作用。而從深圳的“抱團腐敗”和山西的“塌方腐敗”可以看出，其背后提前發生的就是特定環境中的文化塌方。對于治理腐敗來說，要依靠制度，但不能僅止于制度，不能讓制度成為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