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語境下的官本位

楊樹蔭

現代語境下的官本位

楊樹蔭

官在中國，有著極為豐富的內涵。

現代社會，官就是人民的公仆，體現人民的意志，無論什么樣的官，都得仰視人民。

然而，在中國的現實中，官終究還是官，即使頗有民本意識的官，也常會說:“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在“官為民作主”的社會里，無論大官小官，文官武官，只要管轄一方，便能調度一方，左右一方，平民百姓對這些官總是敬而仰之，這大抵也是不爭的現實。

中國人有官本位之說，就是以職位高低、權力大小來衡量一個人的社會地位和價值，認為只要當官，便是有本事，當了大官，便是有大本事，這自然與現代語境下的官是人民公仆的思想格格不入。只要有高高在上的官，就不會有站立起來的民。

中國的官本位，其實很倔強，很有市場，甚至在一定意義上，官本位維系著全社會的價值觀。金光閃耀的官本位，覆蓋了平民社會的方方面面。

學校、醫院、研究機構，本來都有自己的專業，享有專業的榮譽。然而，在官本位的體制下，這些以學術、專業見長的機構，非得配上行政級別，方能顯出機構的權威。官銜進入學術圣地，讓無數學者競折腰，學富五車的科研人員，爭搶科長、處長職位。專業學術領域，彌漫著官場氣息，部級校長、廳級院長、處級所長充斥其中，科研干部也配上了頂戴花翎，學術拜倒在權力下。

企業，是謀利營利的經濟組織，本與官場無關。但是，中國的企業從計劃經濟脫胎而來，行政級別是企業不愿剔除的符號，曾經有縣團級企業、地師級企業之稱，如今來看，這樣的稱呼怪怪的，在當年卻是一種榮耀。企業職務、官員級別和部隊軍階捏在了一起，自然顯出企業的份量。而今的國有企業雖然經過企業改革，卻依然有著濃厚的官方背景，有部級公司，便有部級老總，那些董事長、總經理戴著烏紗帽，游走于市場，又經商，又做官，自然讓人仰慕。

官本位，如一張巨型的網絡，居高臨下，盤根錯節，碩大無朋，恣意妄為，纏繞著各個不同的利益群體，順官者生，逆官者敗。謀取一官半職，成為無數人的價值追求。

天下熙熙，皆為官往。官寡民眾，這官員的資源便最稀缺。中國人總有智慧，做起了官位的切割之術：這官員的職位可分為實職、虛職，或者相當于某某級、享受某某級，官員的陣容便成倍地擴大，遍地都是烏紗帽。這官員的待遇又可分為政治待遇、醫療待遇、用車待遇以致開會、看文件的待遇，種種待遇如云里霧里，普通人哪里看得懂。

天下事，若過了頭，便會昏了頭。如今一些官員的訃告，為了體現官員身價，竟然寫上：“享受副省長級醫療待遇，按省長級標準報銷醫療費”，這是在昭示陽間，還是通知陰間？如此搞笑，卻是訃告的莊嚴用語，中國的官本位已經腐臭不堪了。

全球化時代，中國人還用官本位的眼光看世界，其結果往往只見官，不見民；只重官，不重民。美國的“WHITE HOUSE”，即英語“白房子”之意，官本位的中國人卻譯作“白宮”，以為總統住的房子，一國之君，自然是“宮殿”。白色的房子變成白色的宮殿，中文的翻譯悄悄地塞進了自己的價值觀。

官本位，其實害人，哪怕是官，也在被害之列。官有大小之別，官本位作怪，一輩子便被官級弄得昏昏然，縱然大官，也有痛苦。陳毅元帥的兒子曾在報上披露，提到父親葬在八寶山，母親因為級別不夠，只能另葬別處，可憐陳大元帥，竟然與妻“分居”，也夠凄慘慘的，人死了還被官本位牢牢地管住。

如果說，封建時代的官本位，讓百姓匍匐在地，臣服不已，那么，現代語境下的官本位則繼續地讓人精神叩頭，成為現時代的另一種“精神鴉片”。

腐而不朽的官本位，終究將摧枯拉朽，那給予致命一擊的，就是“權為民所賦”。

權力一旦來自人民，官本位自然冰消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