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貨物運輸中貨代提單的實際應用探討

崔忠亮

當前，我國國際貨運代理業發展迅速，截至2014年底，在商務主管部門備案的國際貨代企業超過4萬家，從業人員超過200萬人。國際貨運代理企業在為廣大船東、收發貨人等客戶提供專業服務的同時，也有不少貨代企業逐步開展無船承運業務，拓展業務范圍，由代理向當事人轉變。由此，貨代提單的使用日趨廣泛，極大地方便了國際貿易、國際物流的各方當事人，約80%的國際海上貨物運輸有國際貨代企業參與。但由于國際貨代企業在業務中可表現為運輸合同當事人，一些貨主對貨代提單的性質和使用把握有誤，進而陷入貨代提單的認識誤區，致使貿易遭受到損失。

一、貨代提單及其性質的曲解

貨代提單又稱為HOUSE B/L，法律上并無確切的定義，簡言之，貨代提單就是國際貨運代理所簽發的提單。提單由承運人簽發給發貨人，國際貨運代理簽發提單，不是接受進出口貨物收發貨人的委托，而是接受承運人的委托，是承運人的代理人，或者就是承運人本身。UCP500第30條主要針對貨代提單而設，由于對提單的簽字方式已有具體規定，UCP600取消了對貨代提單的特別規定。

貨代提單通常相對于船東提單（MASTER B/L）而言，船東提單就是由經營海上貨物運輸的船公司所簽發，兩相對比清楚地表明了貨代提單的簽發人，但是沒能夠表明國際貨代的身份。國際貨運代理在簽發提單時有三種身份：一種是作為具名承運人的代理人，如貨代企業接受委托代表承運人XXX航運公司簽發提單，提單簽發人應記載為：AS AGENT FOR AND ON BEHALF OF THE CARRIER： XXX SHIPPING CO.LTD;另一種表明國際貨代的身份，但沒在提單披露承運人，提單簽發人記載為：AS FREIGHT FORWARDER;最后一種是作為承運人簽單，提單簽發人記載為：AS CARRIER。此三種方式的提單都是由國際貨代簽發，都可稱為貨代提單，但其性質完全不同，各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大相徑庭，應予以澄清。我國《海商法》第71條就規定了提單的三個性質：運輸合同的證明、貨物收據和物權憑證。根據貨代提單不同的簽發方式，其性質會有不同的指向，收發貨人、國際貨運代理、船公司之間的關系是不一樣的。

（一）直接代理

當國際貨運代理接受船公司的委托，以船公司的名義，向托運人簽發提單，完全符合我國《民法通則》的規定，國際貨運代理企業是船公司的直接代理人。此時船公司是被代理人，國際貨運代理企業是代理人，托運人是代理行為的第三人，簽發提單是代理行為，其民事責任由被代理人即船公司承擔。故國際貨代以船公司的名義簽發提單，應視同船公司簽發的提單，其效力與船公司自行簽發相同，流轉程序亦相同，無論根據UCP500還是UCP600，該提單都會被銀行接受。提單的條款約束了船公司和收發貨人，提單記載是船公司收到所述貨物的表面證據，收貨人可憑提單在目的港向承運人提取貨物。若發生運輸合同的糾紛，國際貨運代理企業并不承擔責任，貨主直接與船公司發生關系。

（二）間接代理

若國際貨運代理接受承運人的委托，但簽發提單時不披露承運人的名稱，僅落款為貨運代理（AS FREIGHT FORWARDER），以自己的名義進行業務行為，則他是承運人的間接代理人。此時國際貨代雖然是承運人的代理，但由于以自己的名義從事代理行為，若發生運輸合同的糾紛，收發貨人可以向國際貨代主張權利，也可以在國際貨代披露承運人后向承運人主張權利，作為運輸合同證明的提單并不直接指向承運人，國際貨代可能要先行承擔業務的后果。同時，由于收發貨人不了解國際貨代的委托方，不清楚承運人的資質和實力，極易遭遇商業風險，甚至商業欺詐。按照UCP500第30條，該種提單不能結匯;而提單未顯示簽發人是具名承運人的代理，顯然不符合UCP600的要求，當然也不能結匯，同時也可以看出UCP600取消運輸行單據條款的原因：有關提單的條款已經界定了何種貨代提單可以接受。

（三）當事人與曲解之源

當國際貨運代理作為承運人簽發提單，提單落款為承運人（AS CARRIER）時，他不是承運人的代理人，而是承運人本身，是不經營船舶的無船承運人。為了完成運輸合同，國際貨代會向實際承運人托運。相對于收發貨人而言，國際貨代是承運人，他向收發貨人簽發貨代提單（HOUSE B/L），收發貨人憑貨代提單結匯;相對于實際承運的船公司而言，國際貨代是貨主，船公司向國際貨代簽發船東提單（MASTER B/L），船東提單的發貨人是國際貨代企業。

由于一票貨物存在貨代單和船東單兩份提單，且貨代提單不能約束船公司，不能向船公司提貨，通常的程序是由國際貨代在目的港的代理持船東提單向船公司提貨后，再憑貨代提單將貨物交由收貨人。故有些學者認為：貨代提單一般只是運輸代理收到貨物的收據，不可轉讓，也不能作為向承運人提貨的憑證。這種曲解是不正確的，混淆了契約承運人（無船承運人）和實際承運人（船公司）的區別，也否認了貨代提單所具有的三種功能性質。因此，在實際業務中，國際貨運代理作為契約承運人，貨代提單的條款約束國際貨代和收發貨人，盡管收發貨人與實際承運人沒有簽訂運輸合同，并不影響貨代提單的效力。

二、貨代提單在國際貨運中的應用

（一）集裝箱拼箱運輸

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國際集裝箱運輸迅速風靡全球，至今幾乎所有的件雜貨班輪都已消失，被集裝箱運輸取而代之。集裝箱是一種標準化的運輸設備，目前普遍使用20英尺和40英尺標準集裝箱，其額定載重超過20噸。

由于大多數外貿企業在國際貿易中只成交了小批量貨物，租用整箱將出現虧艙，而集裝箱貨運站需要提供拼箱服務，將多票小批量貨物集中裝在一個集裝箱中，再以整箱交給船公司托運。

負責拼箱的從業者稱為集拼經營人，通常由國際貨運代理、國際倉儲業者等發展而來，實際上是貨運代理業務的一部分。集拼經營人通常是作為無船承運人，接受貨主的托運，簽發貨代提單給實際托運人，運輸條款為CFS—CFS，集拼經營人成了無船承運人;集拼經營人將貨物拼箱后，整箱交給船公司，船公司出具整箱的船東提單給集拼經營人，運輸條款為CY—CY 或DOOR—DOOR，集拼經營人又成了貨物托運人。貨物到達目的港后，集拼經營人的代理憑船東提單提取整箱，拆箱后憑貨代提單交貨給收貨人。

（二）美國航線班輪運輸

美國建立了完備的運價管理制度，實行嚴格的運價報備，從事美國遠洋運輸的公共承運人（包括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和無船承運人）必須向美國海事聯邦委員會報備運價并予以公布，報備運價生效期間不允許任意變動。但美國允許托運人和公共承運人簽訂服務合同，托運人承諾提供一定的貨源，而公共承運人承諾按約定的運費率和運輸服務水平。

經營美國航線業務的無船承運人需報備和公布費率表，調整運費的自由度大大降低。除通過比較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的運價以獲得較低費率外，無船承運人將根據自己所能攬取的貨物，以托運人的身份與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簽訂服務合同，爭取優惠費率。貨物出運時，無船承運人向發貨人收取自己所報備的運價，以承運人身份向發貨人簽發貨代提單，貨代提單轉讓后，收貨人憑貨代提單向無船承運人的目的港代理提貨;同時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向無船承運人簽發船東提單，船東提單的托運人是無船承運人，收取服務合同的費率，無船承運人的目的港代理憑船東提單向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提貨。

（三）公共支線運輸

為達到快速、高效的目的，集裝箱運輸要盡量減少掛靠港口，遠洋船舶掛靠的干線港必須要有支線港的貨源支撐，從支線港口到干線港口的運輸稱為支線運輸，集裝箱班輪航線由干線加支線組成。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不可能覆蓋所有的支線港口，不少支線船舶運輸經營者向各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提供支線運輸服務，比如，我國的環渤海灣、長江流域、珠江流域已經形成較為齊全的支線網絡，使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以大連、上海、寧波、深圳、廣州等干線港為中心，提供至各支線港的全程運輸服務。

干線和支線運輸由不同的承運人完成，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選擇公共支線的服務時，其自有船舶并不掛靠支線港口，通常會委托支線港口的國際貨運代理組織貨源、管理集裝箱和簽發提單。若該國際貨代以遠洋船舶運輸經營者的名義簽發提單，則此提單可視同承運人本人簽發;若該國際貨代有多個遠洋公司可供選擇，為賺取更多利潤和提升攬貨實力，以承運人的身份向發貨人簽發貨代的提單，則成為無船承運人。

（四）多式聯運

集裝箱可以方便地從一種運輸工具轉移到另一種運輸工具，故集裝箱運輸的盛行使多式聯運與門到門運輸成為現實。門到門運輸通常由多式聯運來完成，多式聯運是指以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不同運輸方式，負責將貨物從接收地運至目的地。多式聯運經營人簽發多式聯運單據，若有一程涉及海上運輸，多式聯運經營人將簽發多式聯運提單。

多式聯運經營人可以是某種運輸工具的經營者，也可以不經營任何的運輸工具，如倉儲業者、國際貨運代理等。多式聯運經營人通常將各區段運輸分包給實際承運人，若將海運區段分包，則多式聯運提單就是貨代提單。多式聯運經營人是契約承運人，對全程運輸負責，向貨主簽發多式聯運提單;海運區段承運人向多式聯運經營人簽發船東提單，多式聯運經營人是海運區段的托運人。

三、貨代提單在國際貨運應用中應注意的問題

（一）貨代提單與船東提單的指定問題

不同的貿易條款和運輸方式應選擇適合的提單。出口商以FOB術語締結貿易合同應指定船東提單，因進口商租船訂艙，選擇無船承運人并簽發貨代提單時，出口商無法掌握該國際貨運代理的資信和實力狀況，若國際貨運代理對進口商通融而采取無單放貨時，出口商往往難以挽回損失。

若貨量較少，不能使用集裝箱整箱運輸，只能采用拼箱運輸時，不應指定船東提單。因船公司通常不經營拼箱業務，拼箱業務中提單只能由集拼經營人簽發，只能是貨代提單，指定船東提單將導致拼箱運輸無法完成。

（二）提單記載事項的要求問題

國際貨運代理業是服務行業，國際貨運代理企業不經營船舶運輸，只能依靠服務和價格吸引客戶，顧客滿意度至關重要，國際貨運代理企業通常會滿足顧客需求。因此，在國際貿易中遇到不尋常的運輸條款，如信用證規定在提單上記載最遲抵達目的港的時間等，貨主應使用貨代提單，易于滿足單證要求。

但我國出口商使用貨代提單時，應避免接受記名提單，即提單的收貨人一欄記載為具名收貨人。記名提單不能轉讓，在有些國家具名收貨人可不憑記名提單提取貨物，出口商無法通過控制單證去控制貨權，將面臨巨大的風險。

（三）承運人的正確識別問題

無船承運人直接發源于國際貨運代理人，國際貨運代理可能既從事代理業務，又從事無船承運業務，具有雙重身份，正確識別承運人身份是分清承托雙方權利義務的前提。承運人是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的一方當事人，在提單運輸中，對承運人的識別主要依據提單的簽名。

國際貨運代理以自己的名義作為承運人簽發提單，則是無船承運人。國際貨運代理獲得承運人的授權，以承運人的名義簽發提單，在提單中注明代理人的身份，則是承運人的簽單代理。若國際貨運代理接受未在我國交通主管部門辦理提單登記的無船承運人的委托簽發提單，將對提單項下的損失承擔連帶責任。

（四）風險管控與貨權掌握問題

近年來外貿形勢復雜嚴峻，在對方租船訂艙時貨代提單的接受勢所難免。在C組術語進口和F組術語出口時接受貨代提單，我國外貿企業必須防范貿易欺詐，應在貿易合同中指定信譽良好、有實力的國際貨代企業，指定所裝班輪公司，盡可能指定直達航班，獲取國際貨代的國外代理聯系方式。在合同執行中全程跟蹤，了解貨物狀況，從貨代和船東處交叉比對突發事件的真實情況，及時準確的應對和處理。

但在C組術語出口和F組術語進口時，我國外貿企業應主動使用貨代提單，由于對方與實際承運人沒有直接的合同關系，我國外貿企業可以通過國際貨代在一定時間內控制貨權，有利于掌握主動，處理貿易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