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里的賊

張愛國

半夜，皎月如洗，李牧睡不著，又站到陽臺上對著樓下那座別墅暗自神傷。

那座別墅，李牧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好幾次他眼貼窗子往里看，裝修得真是羨煞了人。只是，裝修結束都兩年了，還從沒人住過，也不知道主人是誰。李牧初始時總為這么高檔的別墅空著而可惜，后來才知道，這種別墅都是富豪和官員所有，他們的別墅多得數都數不過來，哪里還住得過來？李牧很傷感：自己兩口子拼死拼活、省吃儉用十幾年，才買了這套二手房，每個月還要被銀行按在地上揭一層皮，人家卻“不流一滴汗，坐擁千百萬”——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李牧正感嘆著，別墅邊出現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賊。男的圍著別墅的院墻轉了兩圈后，用手電筒向四周掃射一遍，大概是沒發(fā)現什么，就貓著腰，貼著院墻，溜到院門口，打開門鎖，推開一條門縫，側身進去，又探頭向門外望了望，關上門，快速走到屋門前，開門，進去。

那樣的兩道防盜門都能輕巧打開，一定是老賊了，李牧想。本以為那女的要在外面放風，沒想到她很快又從另一邊的墻腳悄悄摸進了院子，進了別墅。

李牧本不想管閑事，甚至為賊偷賊而幸災樂禍，轉念一想，何不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趁機發(fā)個小財？李牧仗著自己強壯的身體，握著一根鐵棍，來到別墅前，悄無聲息地翻進院子，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兩個賊正在別墅的客廳里，打著手電筒，輕手輕腳，一會兒在沙發(fā)上坐坐，顛顛，躺躺，一會兒這兒湊眼看看，那兒用手摸摸，還不停地貪婪地嗅著鼻子……兩個賊顯然被別墅的奢華給陶醉了。

一會兒，兩個賊享受夠了，準備走向里間，李牧敲了敲窗子，低聲卻惡狠狠地說：“別動！”兩個賊大驚，直直地站著，不敢動。隔著窗子，李牧看見他們渾身顫抖得厲害——這讓他很意外，既然是老賊了膽子怎么還這么??？李牧膽子更大了：“快開門，不然報警！”

“別……別報警，好……好商量。”男賊說著，開了門。

李牧邁進月光流瀉的別墅，雖然看不真切各種擺設，但一種奢華的氣場不由浸透了全身，他有一種置身于中世紀歐洲貴族城堡的感覺。李牧來不及細細品味這種感覺，晃了晃手里的鐵棍，開始了“審問”：“來多少次了？”

“每個月都……都來幾次。”男賊哆嗦著。

“怪不得開鎖的技術這么熟練呢，敢情是慣犯

了。”李牧陰陽怪氣地說，“我說你這兩口子，看上去也人模狗樣的，怎么也干起了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我們不是賊！”女賊搶過話。

“不是賊？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私入民宅，”李牧皮笑肉不笑，“難不成還是主人？”

“對！我們就是主人……”女賊還要說下去，男賊一把捂住她的嘴：“求求你，別說了！我們不是主人，不是主人！我們就是賊就是賊！”說著，竟“撲通”跪到李牧腳下，“好漢，只要你不說出去，什么都好商量，這別墅送給你也行。誰叫我們……偷雞摸狗……”

“什么偷雞摸狗？我們不是賊！我們就是主人！”女賊指著男賊大叫，“你這個懦夫，孬種！兩年了，我受夠了！早就受夠了！我今天就要說，這別墅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

李牧被弄糊涂了，正不知道該怎么辦時，進來了兩個警察——李牧翻墻進來時被人發(fā)現并報了警。

警察很快弄清了事情的真相：這夫妻倆確實不是賊，也確實是這座別墅的主人。那為什么還要這么做呢？原來，男人是一名官員，而買別墅的錢的來源——你懂的。這兩年來，中央反腐動真格，很多貪官僅因為房產而東窗事發(fā)，所以別墅盡管都裝好了兩年，他們也不敢住，可心里又實在想住，就只得深更半夜做賊一般地潛進來，看看，聞聞，摸摸，坐坐，“享受”一番，再偷偷離去。

事情的結果，李牧受到了警方的批評教育，那對夫婦被移交了檢察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