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艷的平凡與不平凡

章勇

“孩子，做到正常發揮就好。其實人生處處是考場，就算這次你考不上心儀的學校，按照你的能力，肯定有適合你的學校，千萬不要有什么負擔。”

又是一個下午，孩子周末回家，丈夫開著車，李紅艷一邊撫摸著孩子的頭，一邊鼓勵將要參加小升初考試的孩子。

這一段時間，李紅艷忙于接待當地的勞模訪問團，忙完已是晚上八九點。

自從今年5月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李紅艷的生活比以前更忙碌。

當地媒體報道了她的事跡，這讓她平添了名聲。很多陌生人看到她也會駐足議論，甚至上前打聽，“李紅艷是你吧？”

對于勞模榮譽，李紅艷很淡然，也很純粹。

“我最盼望的是，合作社的產品能在我的全國勞模的名聲傳播后，賣到更多的地方。”她對記者說。

每個月山上山下來回跑，她從未說累，“七山一水兩分田”是對湖北宜昌地形特征的形象描述。

6月5日，經歷了前一天的大雨，山里的空氣格外清新。9點左右，沿著盤山公路上行，李紅艷前往夷陵區的牛坪村。

牛坪村是李紅艷所在的宜昌成祥養羊專業合作社的扶貧點，是合作社整村推進扶貧的三個村之一，這三個村分屬于夷陵區三個鎮。

當地村民已經向她反映好幾回建青貯窖以解決羊草料的問題，可她一直騰不出時間。今天天剛放晴，她便出了門。

在離目的地約1公里處，我們下車步行。山林間的路大都坑坑洼洼，特別是剛下過雨，路還未被曬干，一不小心就會被陷在淤泥里。李紅艷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

走了10來分鐘，看見村民王飛躍和四五位養羊戶在門口正焦急地望著。看見李紅艷，他們主動迎上前。

“李老板！”“嫂子，過來了！”鄉親們親熱地打招呼。

“大家提出的建青貯窖的問題，今天我們溝通一下，落實下來。”剛坐定，李紅艷就說，還沒顧上喝一口鄉親們早已倒好的茶水。

“集中建設青貯窖不合理，最好分開建。”隨行的李紅艷丈夫田貞芹說，“需要多少水泥，計算好統一報到合作社，由合作社統一配送。按照一般100只羊羊舍計算，一只羊一天5斤料，100只就是一天500斤料。按照三個月的儲備計算，就是45000斤料，也就是22噸料左右。所以，得建50立方米的青貯窖。按照經驗，得平均成兩間獨立的青貯窖，中間留出排水的通道。”田貞芹負責合作社的技術指導，說起來頭頭是道。

李紅艷補充說：“我們針對的是貧困戶，建青貯窖所用磚石、水泥、薄膜等所有原材料都由我們免費提供，薄膜幾千塊錢，大家使用時要珍惜。另外，我們推廣的技術都是成熟的，請大家放心使用。到時候，大家把長寬高確定了，讓瓦匠給合作社打電話，這樣能節省溝通的時間，以免大伙因為施工的具體問題溝通不暢。要是遇到具體問題，我們會來人指導大家建，村里的青貯窖數量、選址、規格、所需水泥數量都掌握好了，就給我們打電話。”

考慮到青貯窖需要將玉米等秸稈粉碎，李紅艷還提出要免費給村里一臺揉絲機，“價值1萬多元，請大家一定要保管好啊。”

離開牛坪村，已是中午12點。上車時，李紅艷才發現腳上粘連的淤泥還沒來得及刮掉，都快風干了。

像這樣的溝通會，每月不少于5次至6次，一溝通就是半天，涉及的問題包括建羊舍、發種羊、選址、建青貯窖等許許多多。每次溝通會，作為合作社理事長的李紅艷都要在場，還要帶著技術人員，目的是解決養殖戶的實際問題。

精準扶貧，讓鄉親們養羊致富

談到合作社援助貧困戶的標準，牛坪村村支書吳大兵向筆者介紹：“我們村主要針對因客觀原因返貧的村民，比如因病返貧。有需要養羊的村民，首先自愿上報，村委會再進行考察，貧困戶優先。目前，有13戶是成祥合作社扶貧的對象。”

王飛躍是扶貧對象之一。10年前，他在上海、江蘇等地打工，因為出去得早，在村里他是最早蓋起二層小樓的人。2008年因患糖尿病，王飛躍不能干重活。在準備去西藏做工的路上，他又因高原反應差點丟了命。之后，他才回到村里。

聽到他的經歷，李紅艷落淚了。

“去年合作社無償為我修建羊舍，還免費提供兩只種公羊。在他們的支持下，我毫無風險地搞起了養殖。”王飛躍說，這得感謝好心人李紅艷。

在海拔800米的牛坪村與鄰村的交界處，標著“成祥養羊合作社——扶貧養羊示范基地”的白色建筑引起了筆者的注意。

這棟建筑矗立在百米峭壁下。山路曲折難行，雨后路面濕滑難走，沿著凸出的泥石，記者好不容易才爬上去。

整棟羊舍由6個傍山的墻墩支撐，羊舍外有一扇鐵門，舍深約10米，寬3米左右；地面由木條鋪成，間隙為2厘米，羊糞能隨時落下。因為斜面的原因，羊糞在斜面的底部集聚得較多，可見修建者別具匠心。

這就是成祥合作社無償援建的標準化羊舍，總造價5萬余元；貧困的養殖戶無須花費一分錢，每戶還能免費得到1-2只種公羊。

說起扶貧的初衷，李紅艷說，偏遠地區經濟落后，但自然資源良好，利用優勢種草、養羊、做餐飲，不僅能實現農民就業，還能實現增收；另一方面，無償為老百姓建羊舍，是考慮到合作社無法統一養殖，且養殖是虧損的，將分散的老百姓和當地資源整合起來，也解決了合作社難題。

“今年，我們準備無償援建25棟標準化羊舍。目前在交戰埡村已有15棟開工，另外10棟會在天鵝池村開建。”李紅艷向筆者介紹。交戰埡村和天鵝池村，一個是市級貧困村，一個是省級貧困村。

危機面前，她學會了從容應對

與養殖戶面對面溝通，雖費時費力，但李紅艷并不覺得累。合作社從初創至今，仍有許多棘手的問題待解，能靜靜地坐下來一件件幫養殖戶解決實屬不易。

在建設第一批標準化羊舍時，合作社采取包干的方式，農戶沒有參與進來，推進得比較順利。在去年建設第二批羊舍時，因考慮到流動資金的問題，合作社希望養殖戶先行墊付一部分，后由他們統一返還。

“后來，我到村里了解到很多養殖戶有實際困難，實在不忍心讓他們四處籌錢，于是作罷。”李紅艷說。

而一場持續了4年之久的羊販子之爭，更讓李紅艷捏了一把汗。

2007年，她和丈夫嘗試養羊，因為效益可觀，他們的進入一下子觸動了當地羊販子的神經。羊販子通過多種手段，甚至不惜與其打起收羊的價格戰，意在將他們驅逐出去。

2009年合作社成立后，李紅艷去當地僅有的屠宰場賣羊，發現屠宰場給出的價格比羊販子還低。這才意識到，羊販子和當地屠宰場聯手，打算擠垮合作社。直到2011年，合作社建起了自己的加工廠，這場“斗爭”才算結束。

還有一件事，讓李紅艷記憶猶新。

2012年，合作社探索免費為養殖戶提供300只種公羊，并在羊產羔出欄后，按照提供的種公羊重量回收同等重量的肉羊，種公羊由養殖戶留用。一年后本該產3胎羊羔，但在合作社回訪時發現，提供過種公羊的養殖戶羊舍里已沒了羊。“養殖戶說羊死了，種公羊也不見了。其實是當時羊價高，他們把種公羊一起賣了。”李紅艷說，這對合作社打擊很大。

單純的感恩機制不會長久，需要實打實地幫養殖戶實現增收才行。于是，李紅艷開始在銷售等方面想辦法，探索在貧困村免費為養殖戶修建標準化羊舍，并以每斤高于市場價3元的價格，回購白山羊。

合作社還開展多元化服務，在技術服務、種公羊提供、市場銷售上做文章，逐漸得到了養殖戶的認可。

交戰埡村的陳虎就是主動返鄉養羊的典型。此前，陳虎夫妻在外打工大半年也就落個七八千元。而家里的老人，一邊看護孫子一邊養羊，一年還能掙個3萬多元。兩相權衡，夫妻倆選擇留村養羊。像這樣的事例，當地不在少數。

“謀臣”跟她拍桌子，但她仍敬重有加

袁立剛，現為成祥合作社理事、老高荒生態農業有限公司總經理，負責品牌運營事務。他是李紅艷身邊重要的“謀臣”，用她的話說，請老袁出山真是費了不少工夫。

老袁對涉農項目創業具有獨到的判斷，在當地較有名氣。他認為小品種創業是好項目，但要做成，就需要特別能做事的人。李紅艷就是他所說的能做事的人，這是吸引他加入李紅艷團隊的主要原因。

為請袁立剛出山，李紅艷也表達出對有才之人的敬重。考慮到在宜昌市區還有事務，老袁每月僅需到合作社指導15天。后來，老袁出任老高荒公司總經理，公司以團隊成員身份獲得合作社10%的股份。

老袁剛到合作社，就因選種的問題，與李紅艷起了爭執，而且還拍了桌子。當時，波爾山羊雜交品種是市面上主推品種，長得快，一年可長到100多斤，價格也不錯；而宜昌白山羊一年才長50斤-60斤，價格優勢也不明顯，兩者經濟效益相差懸殊。所以，李紅艷堅持選育波雜品種，但袁立剛卻堅信白山羊品種未來可開發的價值相當可觀。

“我當時也比較偏激，屬于經驗判斷，有點兒紙上談兵。我知道李總和其他理事表面上被我說服，內心將信將疑。”袁立剛回憶。

爭吵歸爭吵，事實上宜昌白山羊品種退化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如何復興白山羊品種成為擺在合作社面前的首要問題。

“要復興宜昌白山羊品種，就必須進行提純扶壯。”李紅艷認同老袁的想法。

為此，合作社專門聯合華中農業大學科研團隊做良種開發，目前正在成祥原種場篩選抗寄生蟲白山羊樣本，已經到了研發血液檢測試紙階段。合作社計劃在原種場進行分批淘汰，全部實現良種覆蓋。

“我真正信服老袁是在2012年。”李紅艷說。

2012年宜昌白山羊獲得農業部國家農產品地理標志產品認證，2013年老高荒產品被認證為國家綠色食品。

“現在合作社的肉用白山羊每只每年能長70斤-80斤，這在前幾年連想都不敢想，而且市場認可度逐漸崛起，這說明我們的努力有了成效。”老袁露出了喜悅之情。

合作社聲名遠播，她也更忙了

就在筆者采訪的當天，前來合作社原種場考察的人絡繹不絕。李紅艷的電話很多，兩部手機輪流接聽。記者細心觀察，平均每半小時電話響一次。李紅艷說，她已經習慣了。

杜先生是距合作社約150公里外的五峰縣人，此次是向李紅艷當面求教養羊的事。“他想一次性投資養1000只羊，風險太大，我建議他從100只開始。”李紅艷告訴筆者，養畜不能憑空想，不是以畜定草，而是以草定畜。

其實，不光杜先生，宜昌當地的一些礦業資本、地產資本也想養羊。“無論什么資本要想進入白山羊養殖的行業，必須遵守行業的規律才行，急躁冒進、不顧環境承載力、急著賺錢等心態都是不對的。”李紅艷說。

從2009年9月，李紅艷、田貞芹夫婦聯合其他3位社員注冊成立成祥養羊專業合作社開始，至2014年，合作社社員發展到692個，出欄山羊1.5萬只，帶動周邊縣市近4000戶，近萬余鄉親脫貧致富。

眼前，合作社擴建白山羊原種場的批文已經拿到，將在現有20畝的基礎上再擴建40畝。同時，一棟嶄新的科研樓正在拔地而起，這是為承接華農科研團隊專設的，為白山羊品種改良的未來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