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的秘密

□馮慶茹

老村長的秘密

□馮慶茹

安玉民/圖

老村長發現七月草叢里的秘密，是很偶然的。

那天烈日當空，他正在給果林中間的一小塊豌豆地鋤草，鋤到地中央，見前面一片雜草長勢特別茂盛，他心下正疑惑，突然“撲棱”一聲，一只野雞冷不丁從草叢中凌空而起，直向果林飛去，嚇了老村長一跳。他放下鋤頭走過去，輕輕撥開草叢，發現草叢里有個草窩，窩里有四個蛋，青灰色，比雞蛋小，想必是剛才那只野雞下的，摸摸，還有溫度。草窩選在一個壟溝內，構筑精巧，周圍有密密芳草覆蓋，不但可以遮風避雨，人也很難發現。老村長暗自贊嘆，這個小精靈真是獨具匠心。雖然母雞被老村長這位不速之客驚飛了，但不必擔心，老村長是個有遠見的善人，不會把草叢里的卵巢怎么樣。

老村長確實是個有遠見的善人，當了20年村長，除了他兒子，沒人說他不好。如今把村長的位置讓給了兒子，跑到果園里躲清靜，倒也無官一身輕。這片果林也20年了，當初是他一手栽種，為村民創造了不少財富。老村長看著野雞蛋，臉上綻開了笑容，為了這片果林多出幾只小野雞，這塊草叢不能鋤了，長著做掩護。

老村長正欲轉身離開，忽聽見果林上空響起嘎嘎的野雞叫聲，一只尾翎漂亮的公雞正從林間飛起，急切地召喚著什么。老村長明白這只公雞在對他發出警告，于是頓了頓手里的鋤頭，轉身離開了。

兩天后，老村長又悄悄走近野雞窩，在兩米遠的地方他停下來，定睛細看，那只母野雞正安詳地臥在窩里。當她發現不速之客又來了，一下瞪圓了眼睛，昂起頭，渾身的羽毛緊縮，充滿敵意，看著老村長。老村長彎下腰，謙恭地對母雞說：“別怕，我可不想騷擾你，你安心孵蛋吧，明天我再來看你。拜拜！”母雞像聽懂了他的話，羽毛松弛下來，頭也放低了些，兩眼似睜非睜，似乎在說：“謝謝！走好，不送！”

以后，老村長就天天來這里“窺視”，哪怕遠遠地站一會兒，看一看那片茂盛的草叢，心里也喜滋滋的，他希望母雞能快點孵出小雞來。那天，他趁母雞不在窩里，悄悄走到近前，扒開茅草，查看窩里的蛋，窩里的蛋好像多了，不是四枚，數數，居然有十一枚。十一枚蛋，就是十一只小野雞，那不是一小群嗎？老村長更歡喜了，幾乎笑出聲來。這時，果林里那只公野雞又嘎嘎地叫起來，長尾巴甩出風聲……老村長沖著他點點頭，走開了。

那天下午，天下起了雨，還刮著大風。老村長擔心野雞窩被毀，便披著雨衣來到豌豆地，疾步走到那片雜草前，看見那只母雞頂著風雨安穩地臥在窩里。她看見老村長，沒動，眼里閃著友好的光。老村長忽然感動了，差點掉下淚來。他在窩旁站立許久，為母雞遮擋了部分風雨。母雞不再戒備他，她愿意讓他保護她和她的蛋，這是多么神秘而又神圣的信賴啊！

天晴了。有村民經過豌豆地，看見老村長傻愣愣地望著天，就招呼他。

“老村長，忙啥呢？”

“啊，沒忙啥。”

“你這塊豆地還沒鋤完呢？”

“快了，快了。”

老村長嘴上搭訕著，心里警惕著，他很害怕別人發現他豆地里的秘密。這秘密讓他惴惴不安起來，甚至吃飯、睡覺都想著這草叢里的卵巢，一天幾次來視察，只要看到卵巢安然無恙，心便安生了。

有一次，老村長的兒子小村長要領著一幫人來果林視察，硬是讓老村長擋了駕。兒子在電話那頭說：“爹，這些天您也不回村里，我有事和您商量。”

“啥事？”

“千畝李子基地項目，縣里已經批了。”

“好，你就看著弄吧。”

“我媽也老叨念你……果棚里還有吃的吧？”

“有啊，不用你操心。”

老村長的老伴搶過兒子的手機說：“果林里有梨樹精纏上你了吧，一去十幾天不回來！”

老村長呵呵地笑了……

一晃兒二十幾天過去了，老村長的兒子終于不放心老村長，就來果林找他。那一幕讓小村長有些驚訝：他看見老村長站在果林邊，笑瞇瞇地望著果林上空，接受幾只大野雞用唱歌對他的朝拜，他的腳邊，圍著一群小野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