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索爾斯基的《荒山之夜》

孫熠①

穆索爾斯基的《荒山之夜》

李斯特在德國小城魏瑪創立交響詩之后，這種新穎的標題音樂體裁迅速為世人所接受，其影響也逐漸向“德奧中心”以外的周邊國家擴散。當交響詩體裁“東漸”至俄羅斯時，也引發了以“強力集團”為首的多位作曲家的積極響應。他們從俄羅斯民間傳統文化中吸取標題素材，創作了若干首著名的交響詩作品，例如巴拉基列夫的《塔瑪拉》、鮑羅丁的《在中亞細亞的草原上》等。其中影響力最大、上演率最高的作品當屬穆索爾斯基的《荒山之夜》。

《荒山之夜》的初稿完成于1867年，是俄羅斯作曲家穆索爾斯基最早創作的交響詩作品。但是，作品從其初步完成到正式上演的過程卻是一波三折。由于穆索爾斯基做事拖沓的秉性與其頗不順暢的創作經歷，加之受到精神病癥與酗酒習慣的折磨所導致的英年早逝，使《荒山之夜》這部偉大的交響音畫直到1881年穆索爾斯基去世之時都未能公諸于世。在他離世后，這部未完成的作品才由“強力集團”的另一代表人物里姆斯基·科薩科夫重新編配而得以成形。1886年10月27日，在圣彼得堡柯洛諾夫音樂廳舉行的俄羅斯管弦樂音樂會上，《荒山之夜》由里姆斯基·柯薩科夫親自指揮首演，并大獲成功。

《荒山之夜》取材于俄羅斯的民間神話傳奇，描繪了圣約翰節前夜荒山上群魔狂歡的情景。作為穆索爾斯基管弦樂的代表作品，其新穎的器樂語言、奇異的音響造型和獨特的創作技法一直為人們所贊嘆。同時，人們在聆聽這部作品時，也會對《荒山之夜》的版本來源、標題內容以及作品的形式建構產生好奇。該作品歷史上究竟產生過哪些不同的版本？作曲家為何會選擇此類標題內容？作品的局部段落又各自表現了何種場景與寓意呢？

一、《荒山之夜》的四個版本

《荒山之夜》是一首命運多舛、幾經易稿的作品，其構思之初是受到一部委約戲劇作品情節的啟發。1860年7月，劇作家曼登邀請穆索爾斯基為其戲劇《女巫》配樂，穆索爾斯基原打算為其中描繪惡魔饗宴的場景寫作這段音樂。1861年1月7日，他在寫給其導師巴拉基列夫的信中說道：“我現在接受了一項極有意思的委托，為明年夏天用，那就是，發生在荒山上的一整幕戲……臺本極佳，我已經有了一些素材，說不定會寫出個名堂來。”

但是，由于穆索爾斯基做事喜歡推延拖拉，配樂工作一直未能完成，這段音樂也暫時擱淺下來。直到1867年，作曲家終于一鼓作氣，于圣約翰節前夜，完成了這部作品。《荒山之夜》原名為《荒山上的圣約翰節之夜》，最初是一首有管弦樂伴奏的鋼琴幻想曲，然后穆索爾斯基又將其改編為管弦樂作品，這即是《荒山之夜》最早的版本。他在給科薩科夫的信中寫道：“6月23日，圣約翰節前夕，上帝保佑，我總算寫完了《荒山上的圣約翰節之夜》，這是一首音詩。標題如下：（1）女巫集合，聒噪喧嘩不已；（2）魔鬼的隨從；（3）褻神的魔鬼頌贊；（4）女巫的安息日。我寫總譜，就是那么奮筆疾書，事先不打草稿，6月10日動筆，到23日我已是滿心快樂和得意。”

《荒山上的圣約翰節之夜》本是題獻給巴拉基列夫的作品，但是作品卻受到巴拉基列夫的批評，他認為總譜太亂，要求穆索爾斯基去修改，一直不給予作品演奏的機會（在五人團形成初期，“首領”巴拉基列夫擔任其集團內部舉辦的“義務音樂學校音樂會”的指揮，具有選擇曲目的“終審權”）。而穆索爾斯基卻堅持自己的想法；他說：“每一個作曲家都忘不了他寫作一個作品時的心情，這種心情和感覺上的回憶，增加了他對自己判斷力的信心。我寫作這部作品已盡全力……我不準備改動了。”

就這樣，這部《荒山上的圣約翰節之夜》一直未能演出。直到1871年冬，圣彼得堡國家劇院準備上演歌舞劇《姆拉達》，邀請居伊、鮑羅丁、科薩科夫和穆索爾斯基共同分擔寫作音樂的任務。穆索爾斯基原計劃在第三幕后半場重新運用這首擱置已久的舊作，并將其改寫為一首帶有合唱的管弦樂曲，作為黑暗之神車爾諾勃格在三峰山上出現的場景音樂，這成為了《荒山之夜》的第二個版本。但是歌舞劇《姆拉達》的上演計劃夭折了，穆索爾斯基的音樂又沒有獲得演出的機會。

1874年，穆索爾斯基著手寫作歌劇《索洛欽市集》，他再度起用了這段音樂，作為歌劇第二幕與第三幕當中的間奏曲，以描繪少年農夫夢中看到女巫安息的幻境，并增添了一段描寫黎明和鄉村鐘聲的音響片段，這成為《荒山之夜》的第三個版本。但是，這部歌劇最終也沒有完成，這段間奏曲也僅留下一個尚未配器的鋼琴譜。

穆索爾斯基去世之后，他的手稿與創作札記都集中在科薩科夫手里，由后者負責整理出版。科薩科夫以《荒山之夜》的第三個版本為基礎進行改編與配器，于1886年完成此項工作，將它編配成獨立的管弦樂作品并在音樂會上演奏，最終實現了穆索爾斯基的生前夙愿。這就是《荒山之夜》的第四個版本，也即是今天一再出版、并在音樂會上頻繁上演的版本。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吳家軍）

① 孫熠：上海音樂學院2013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