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狐貍的壽司

大概是幼兒園時代吧，母親牽著我的手走在一條窄路上，陪我去上日本古箏課。一般情況下，都是母親開車送我到老師家，但那天好像車壞了，我們改坐公交車。從老師家到公交車站，小朋友要走上將近半個小時，沿途會經過當年還挺熱鬧的商店街。母親在商店街入口停了下來，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橘子水給我喝。

自動販賣機旁有一座小廟，小到和大家去海外時用的旅行箱差不多，但結構精巧。廟門左右各放著一尊小巧玲瓏的白色陶制狐貍，狐貍像小朋友的手那么大，耳朵上描著紅色的線，和細長的眼睛很搭。我說：“媽媽，那里有狐貍。”母親說那是名叫“御稻荷桑”的神，而狐貍是稻荷神的使者。母親還告訴我，那些狐貍喜歡吃豆皮做的壽司，那種壽司也叫“御稻荷桑”。御稻荷桑我知道！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食物之一，甜咸相宜的豆皮里塞了醋飯，全家周末去動物園或在草坪上野餐的時候，母親做過。胖乎乎的御稻荷桑不太容易用筷子夾，母親準許我洗手后直接抓來吃。那天學完古箏回家的路上，經過小吃老鋪，母親在那里買了幾個紅豆團子還有稻荷壽司。

記憶總是零碎的，對那天的回憶到此為止。母親從小一直學日本古箏，我五歲時成了接班人。剛開始的時候母親也陪著一起學，懷了我的妹妹后，就讓我一個人去教室。每逢周三下午，我獨自搭乘公交車，來回近三小時。下課時間大概是下午五點，從老師家到公交車站路上會經過“御稻荷桑”。上課路上一點都不會注意到的小廟，卻在黃昏光線中浮現出那兩只小狐貍，讓我感到又寂寞又恐怖。

古箏我學了大概十年，之后全家搬到別的縣，古箏課也就此結束。但我和古箏老師一直保持聯系。大概三年前吧，古箏會迎來四十周年紀念，我應邀赴會。回來路上我發現，當時的自動販賣機、小廟和狐貍都消失了。代之以一座不起眼的建筑，駐扎著一家房屋中介。那個“御稻荷桑”雖然很小，但還算是個廟，怎么能隨便拆掉呢……我有點傷心。小時候讓我害怕的小狐貍們也變得可憐起來，是不是隨便扔掉了？不過讓我心生安慰的是，三十多年前的那天，母親買稻荷壽司的小吃店還在，幾乎沒有變化，只是店面舊了些。

我很想進去買些御稻荷桑，但當時我和古箏課的前輩在一起。她走路很快，我也不好意思開口，就放棄這個念頭了。我到現在還有點后悔，希望下次經過時，那小店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