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的硬漢

葛閃

我們培訓的地方，位于大鴨山的腹地。山左面，是當地唯一的一所小學，叫白馬小學。山右面，是風景最為秀麗的藏族部落，部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月牙灣。

我們初遇巴瓦，是在夕陽西墜的暮色里。他正背著書包從半山腰往山頂爬。見了我們，他便和我們攀談起來。他告訴我們，他家就在月牙灣。

我們將隨身帶的零食給了他一些。巴瓦拿在手里不拆開，說得帶回家給母親吃。巴瓦說，他的父親采藥時不慎墜崖而死，留下他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體弱多病，做不了什么重活，他小，不能為家里分擔什么，只能把這些好吃的帶回家給母親，母親一定會很高興。

當得知巴瓦會在白馬小學讀書的時候，我們感到奇怪：白馬小學和月牙灣都位于山腳，兩地之間早就鋪設了水泥路。可巴瓦怎么還要翻山回家呢？從白馬小學爬山回月牙灣要一個多小時，而如果走山下的水泥路，也就十五分鐘左右。

我們猜測這山上一定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吸引了巴瓦，譬如可愛的小動物，奇異的花草·····巴瓦卻說并非如此，他只是想鍛煉鍛煉腿上的力量，為上初中做準備。

我們一愣，上初中和現在翻越山路鍛煉腿勁有關系嗎？

巴瓦解釋說，兩年后他就要去仁巴縣城的初中讀書了，學校距離這里公里，兩個星期才放一次假。巴瓦想現在就開始鍛煉，到放假時，他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從仁巴翻山回到月牙灣了。

為什么不搭車呢？我們還是不明白，因為仁巴縣到月牙灣早已通車。

巴瓦靦腆一笑，過了一會才說：“從仁巴到家里，坐車來回要元錢呢。一年下來，算算得近200元呢。”

我們的心驀地一軟，在為他感到心軟的同時，心里也突然生出個疑問：為了節省車費，與其翻越山嶺步行而回，還不如直接從仁巴到月牙灣的公路上步行而回呢。同樣是步行，公路起碼比山路要好走得多，而且安全得多。

巴瓦連連搖頭說：“那不行。要是從公路上走，肯定很多同學都會看見。那樣，就瞞不住母親啦。母親要是知道我每次都是步行回來的，她會心疼的啦……”巴瓦看我們靜默不語，便又補充說道：“再說了，我現在鍛煉好了，將來走山路腳下有勁，回家也可以快一點，就能幫母親多做點家務啦。要是走水泥路，永遠也鍛煉不出腳上的功夫。”巴瓦嘟噥了最后一句，我們的心里卻嘩嘩啦啦下起了小雨。

這個年僅11歲的孩子，在暮色四合的山野中，宛如世間最鏗鏘偉岸的硬漢，每落一腳，每踩一步都擲地有聲！

摘自《中國教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