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錢之交

周海亮

這世上有一種交情，叫做“點錢之交”。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凡兩個人涉及到利益的分配，便可以當成“點錢之交”。

最普通的例子，便是合伙人的“點錢之交”。但凡兩個人打算合伙做生意，之前多是朋友，起碼絕非普通的“點頭之交”。兩個人共同湊點錢，或一個人出錢一個人出力，生意就做起來了。萬一生意做得不好，兩個人同甘共苦，把責任推給當初的判斷、現在的市場等等，總之朋友多還是朋友。萬一生意做好了，賺錢了，便開始分錢。分錢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事情，很多朋友最后都是因了分錢而分道揚鑣。為什么？因為每個人都認為分錢不公，認為自己或多投了本錢，或多出了力氣，反正應該多拿一些。于是兩個人從“莫逆之交”變成“點錢之交”，從“點錢之交”變成“點頭之交”，甚至變成仇人，老死不相往來。總之都是錢在作孽，是利欲之心在作孽，這時候，之前的交情、合同、協議，統統不起任何作用。

另一個例子，則是老板與雇員的“點錢之交”。雇員需要老板發工資，老板需要雇員出力氣，于是便有了“點錢之交”。因了這層關系，哪怕雇員不喜歡老板，老板不喜歡雇員，也要硬撐著交往下去。據我所知，老板與雇員之間，互相欣賞的實在不多。要么老板嫌雇員干活不賣力，要么雇員嫌老板摳門，總之都是不那么如意。或者就算如意了，也認為應該做得更好一些。但是，說翻臉就翻臉這種事情，卻并不多見。這同樣因為涉及到自身利益的關系——老板需要找一個能取代現有雇員的雇員需要時間，雇員需要找一個待自己更好的老板也需要時間。總之，表面上是主雇關系，私下里稱兄道弟，心里卻都不那么舒服。

還有一種比較隱秘的“點錢之交”，則存在于官場。行賄受賄是比較愚蠢的作法，那樣的“點錢之交”，最后多沒有什么好下場。我說的是另一種“點錢之交”——那些看似雖不是行賄或者受賄，但實際上卻打了行賄或者受賄的擦邊球行為：比如打麻將故意輸錢，比如送些看似不值錢實則價值不菲的小禮物，還比如其它的貓三狗四。總之這些事情不便公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于是，因了共同的秘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變得非同一般。這樣的“點錢之交”在平時保持得非常緊密，也基本不會出什么問題，但假如一個人出了點事情，“點錢之交”的牢固大廈便會在頃刻之間變成豆腐渣工程。“翻臉最徹底的，往往是最‘鐵的哥們兒。”這是一個貪官在出事之后的肺腑之言。看來，他必有著刻骨銘心的切身體會。

我們生活在世間，“點錢之交”不可避免。只能愿我們與他人的交情，多一些“情”，少一些“錢”。

孤山夜雨薦自《濱海時報》2015年6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