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葵花籽

風信子

我正在屋里看書，快遞員打電話說有快遞已經送到門口。我簽收快遞時看到寄件人是陜西吳起縣周灣鎮的周蕙。這讓我想起這個剛認識才兩個多月的陜北小姑娘。我一進門，就打開包裹，發現是一大包顆粒飽滿的葵花籽。周蕙還附了一封信，她在信中感謝暑假期間我們全家人接待她。她說這是第一次出遠門，幸運的是學校安排她到北京。她說北京給她留下了美好記憶，她在我們家生活的兩周也非常高興。她說家里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就把剛剛收獲的葵花籽寄給我們一些，以表達全家人的感謝。

事情的起因是兩個月前，女兒所在學校與貧困地區學校結對子，請貧困地區學校的孩子來北京，要求來京的孩子住在自己班里學生家中，與報名參加這一活動的家人共同生活兩周。老師要求學生回家后跟家人商量，住宿條件寬松的家庭，主動報名參加。女兒放學后跟我說起這個事情，觀察我們的態度。我跟女兒說： “咱們家來客人有住的地方，只要你樂意，我和你媽都很樂意接待來北京的小朋友。 ”我心想，她平時懶散，正好借此機會，讓她看看在艱苦環境里成長的孩子的日常生活、學習情況。

沒幾天，老師就通知我們，學校已經安排上午接站，孩子下午送到我們家。當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站在我們面前時，我看到這個孩子衣服樸素，但是很干凈。女兒見到遠道而來的同齡孩子，非常高興。第二天，女兒就領周蕙參觀天安門、故宮。傍晚她們回來時，女兒進門兩腳一蹭，鞋就歪斜在地板上，接著就開冰箱取冰棍，一邊吃一邊喊：“渴死了，渴死了。 ”周蕙在她后邊隨手先把女兒的鞋放在鞋架上，然后脫下自己的鞋也放到鞋架上。緊接著，周蕙就進了衛生間。我以為她上廁所了，當看到周蕙出來晾曬襪子，我覺得她很懂事，外出玩了一天，怕進家后腳和襪子有臭味，所以進門就洗襪子。晾好襪子后周蕙問我：“我幫洗菜或者干點什么家務？ ”我說：“咱們家里沒啥家務活，你先吃根冰棍，一會兒吃飯。 ”晚上，周蕙從書包里拿出本子，我問她：“來北京還有作業？ ”她說：“沒有作業，我記日記。 ”接下來的幾天里，女兒陸續領周蕙去了頤和園、圓明園等景點，我利用周末開車帶她們一起去了長城。在長城上，女兒就比周蕙柔弱得多：很多路段，是周蕙拉著女兒登長城。尤其爬一些陡坡，周蕙拉著她，她還要用另一只手抓著欄桿。每走一會兒，女兒就喊累死了，累死了。可是周蕙總是鼓勵她再堅持一會兒再休息。到了最高處，女兒一屁股坐下就不起來了。我們下了長城，女兒就嚷嚷餓死了，趕緊找地方吃飯。周蕙說：“咱們回家自己做飯吃，晚點也不要緊。 ”我知道懂事的周蕙的心意，她覺得長城腳下飯菜肯定很貴，不愿讓我們花錢。我心想，周蕙來北京很不容易，能在長城腳下吃飯，肯定會成為孩子美好的記憶。因而，我堅持在長城腳下請她吃飯。

看著從遠方郵寄來的葵花籽，我眼前浮現的是懂事的周蕙的一舉一動和她始終面帶微笑的身影。我曾經去過陜西北部榆林、延安一帶，那里常年缺水，植物稀疏矮小，籽粒大多不飽滿。然而，周蕙寄給我們的這一大包葵花籽，粒粒飽滿鮮亮，這必定是周蕙和家人經過精心挑選的她家最好的葵花籽！

選自《中國藝術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