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榮
【內容摘要】“烏臺詩案”后,蘇軾詩歌的風格從前期的婉麗、中期的豪放轉化為平淡、自然,達到了“無思、無待”的精神境界。本文將從知人論世的角度,結合其在虔州(今江西贛州)所作詩歌分析其平淡詩風形成的原因。
【關鍵詞】宦海沉浮 曠達情懷 效法陶氏
風格,“這是藝術所企及的最高境界,藝術可以像人類最崇高的努力相抗衡的境界。”想要對蘇軾這樣一位大文學家有一個完全的認識是非常困難的。風格即人,離開了作家的生活經歷,離開了作品的思想內容,就無法談清作家的藝術風格。作家對某種思想、某種藝術風格的汲取,都有深刻的社會原因,都與其自身的社會經歷密切相關,而蘇軾晚年詩歌平淡風格的形成與完善正是其人生經歷與社會背景共同作用的結果,體現了主觀性與客觀性的統一。
一、宦海浮沉 佛道影響
晚年的蘇軾身心俱疲,對平生的兩次被貶充滿怨情,卻又以自我嘲諷戲謔的方式表達,此時的蘇軾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個蘇軾了。
從嘉佑二年即1057年三月中進士開始,蘇軾開始經歷浮沉的政治生涯,錢塘時的事業有成,到“烏臺詩案”時的差點喪命,再到被貶黃州、密州、惠州、儋州,一直到病逝于北歸途中,他幾乎步步坎坷,一生處于憂患之中,他的文學作品也表現出了不同的藝術風格和思想內容,從明艷到豪放再到平淡。事實上,晚年,特別是特赦放還之時的蘇軾對外在的功業已無所掛心,而是注重內在的功業,即把心靈感受和精神自由當作衡量人生價值的準繩,此時的蘇軾在人生觀上有了新的變化。
蘇軾北歸經過虔州時創作的詩歌,在藝術風格和思想內容上都有了新的變化。他的虔州詩幾乎找不到一首“絢爛”之作,在思想內容上也多是對人生的探尋和領悟,這時期的蘇詩不再關心政治功業、個人得失、榮華富貴,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在對人生的感受和對生命的領悟中。此時,佛家“無思、無待”就成了蘇軾最后的精神寄托。
蘇軾生活的年代,正是佛教的重要派別——禪宗的繁盛時期,宋統治者推崇新儒學,然亦尚佛道。北宋詩文革新陣營中,開始明顯地汲取佛老思想的就有王安石和蘇軾,全祖望曾說:“蘇軾處于縱橫之學而亦雜于禪。”
隨著蘇軾眼界的擴大、閱歷的加深和對宦海浮沉、事情冷暖的體察,他的思想逐漸趨于開放和駁雜,奉儒之外,對談禪、學道也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愈到晚年佛老思想在他的頭腦中愈膨脹。晚年的蘇軾認為佛教同現實政治是相輔而行的,談到佛老思想對古代文人和政治家的影響,人們往往會給他們及其作品投下消極的、出世的、灰色的陰影。然而對蘇軾來說,我認為他所承受的佛老的影響,積極的一面卻永遠超過了消極的一面。佛老的清靜無為、不為而為等思想在其晚年虔州詩中體現得尤為深刻,如《海上道人傳以神守氣決》、《虔州景德寺榮師湛然堂》等,北歸之后蘇軾的佳作少之又少,但《次韻江晦叔二首》(其二)仍隱約顯露出其平淡的藝術風格:
鐘鼓江南岸,歸來夢自驚。
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
雨已傾盆落,詩乃翻水成。
二江爭送客,木杪看橋橫。
這首詩乃建中靖國元年,蘇軾由海南北歸滯留虔州訪友之作,抒發了詩人在世事動蕩中堅守節操的高尚品質。這首詩雖仍保有蘇軾固有的豪放風格,但更加明顯的是,字里行間散發出丹丹平淡之風,也不再有年輕時作品中的“尖刻”和“辛辣”了,思想內容上少了對國事和民生的關注,多了一些對人生的大徹大悟,人性的完善已成為他最后的人生追求。
二、淡泊自持 情懷曠達
蘇軾的虔州詩之所以給人以平淡和平和的感受,與詩人的生存環境密切相關,蘇軾以一種曠達、幽默的心境來面對人生中惡劣環境,詩人在經歷了七年的貶謫生活后,回家的夙愿終于得以實現,北歸經過虔州,看到沿途風景,心態不再如前,榮辱、窮達、得失在蘇軾眼里已被拋之腦后。
蘇軾在他的《遷居》一詩中寫道:“吾生本無待,俯仰了此世。念念自成劫,塵塵各有際。下觀生物息,相吹等蚊蚋。”這種胸無芥蒂,超然物外,不為世俗禍福、苦樂所拘役,不為生死、得失所煩擾的精神,是蘇軾飽經人世滄桑,對生活進行了深刻反思的結果。
在個人生活中,蘇軾始終能做到淡泊自持、喜樂如常。詩人的知命觀十分通達,什么是知命呢?詩人說:所謂知命,就是必須盡到人的最大努力,然后無論成敗都沒有遺憾了。事情有成敗,就如同人有生死、國有興衰。晚年時的蘇軾笑看人生得失,他已經了無牽掛。
三、效法陶氏、回歸自然
在貶居海外的日子里,蘇軾沉醉于體驗生活的樂趣、縱情山水的淡泊中。此時,有著相同命運的陶淵明成了他研究、學習、效仿的對象,蘇軾后期包括虔州時的創作在不同程度上都效仿了陶詩,其思想內容也相當接近。相似的命運,讓蘇軾認識到人生除了追求功業之外,還有另一種樂趣,那就是人性的沉淀,這一深刻感悟使得蘇軾虔州詩中體現出來的是一種質樸和清淡的氣息。
解除一切心靈的桎梏,以一顆赤裸裸的心靈來貼近生活。蘇軾的思想和生活體驗,使他從苦難走向超脫,他反復吟嘆“吾生如寄耳”、“人生如夢”,他只追求心靈的自由,已跳出了功名的牢籠,平淡而率真地對待身邊的一切。同時,他的虔州詩的藝術風格也從前期的婉麗、中期的豪放轉化為微微清淡、自然,在質樸的語言中孕育著他對人生的深切領悟,達到了“無思、無待”的精神境界。
蘇東坡已遠去900多年了,但他當年所作的50多首虔州詩卻長留在了虔州。今天,我們回顧蘇東坡晚年詩歌平淡風格形成的原因,對認識蘇軾,探討文人創作與政治的關系頗有現實意義。
(作者單位:江西省寧都縣第四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