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婷婷
早在20世紀30年代,在曹禺話劇《日出》中便出現了諸如“頂悲劇”這種“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雛形。但這一說法不符合當時的言語習慣,接受并使用其結構的人少之又少。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結構無論在社會群體的口語交際中,還是在新聞媒體和各種報紙刊物上都隨處可見,而且被越來越多的人使用。例如:
(一)李章洙的臉很韓國,李章洙的脾氣也很韓國。(《中國青年報》2002年1月12日)[1]
(二)我的很多朋友都去了北京,在郊區租了一間房子住著,過著一種很藝術很散漫的生活。(池莉《黑鴿子》)
(三)一整天,西裝筆挺的尼克爾故意跟他那幫狐朋狗友保持著距離,很紳士地拿著香檳酒杯陪著蕭依依說話。[2]
隨著研究的深入,學者們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研究開始從多元化角度進行研究。本文以近10年(2004-2013)的相關論文和著作為依據,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對研究成果進行梳理總結,試圖描繪當下對其結構研究理據的概況,并以此進行考察分析,以期為今后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研究的發展提供借鑒和參考。
通過在中國知網(CNKI) 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中輸入關鍵詞“副詞+名詞”,檢索出2004年至2013年發表的相關論文,進一步篩選出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對這一結構的分析,通過歸納分析認知理據來說明這一結構存在的合理性。早年大多數學者都從范疇化理論、概念隱喻和概念轉喻對這一結構進行分析,但近幾年,隨著認知語言學的發展,一些學者開始從認知的其他視角對這一結構作出重新闡釋。雖然基于使用模型和構式語法理論來闡述這一結構的學者鳳毛麟角,但是卻為認知語言學注入了新的血液,開辟了新的道路供后人借鑒。
在“程度副詞+名詞”結構中,在一些語境下,名詞的認知范疇發生了變化,向其他詞性轉變。范疇轉換就是對同一認知對象進行觀察時,從一個范疇轉變為另一個范疇,由本來描述某一事物的名詞轉變為凸顯這個名詞所表示的相關性質或特征。肖建華、皇甫素飛等學者就以范疇轉換理論為基礎,對“副詞+名詞”結構進行了分析。[3][4]另外,語言的非范疇化是范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指的是在一定的條件下,范疇成員逐漸失去范疇中的一些凸顯出來的特征的過程。這些范疇成員在非范疇化后重新進入一個范疇之前,會失去原有范疇的某些特征,處于一種不穩定的狀態。劉正光、崔剛、白雪、孟子、檀凍等學者就認為正是由于非范疇化,名詞失去了名詞范疇所具有的特質,靈活地進入了“程度副詞+名詞”結構。[5][6][7][8]
很多學者從隱喻和轉喻的視角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實現方式進行理論分析。對這一結構的認知過程,在宏觀層面上則表現為隱喻的映射,而在微觀的層面上則表現為轉喻的映射,它們映射的方式可以表現為“實體→屬性特征”。王薇、陳霞、曹莉、辛倩等學者從宏觀層面上的隱喻理論來闡述“程度副詞+名詞”結構是如何實現認知過程的。他們認為若要理解結構,語言使用者要運用隱喻的機制,通過對這一個認知域向另一個認知域進行映射,賦予其特征意義、聯想意義、關系意義、功能意義等進行聯系,從而突顯其結構的語義特征。[9][10]而胡慧盈、曾幫珍、李瑛等學者從微觀層面上運用轉喻理論來闡釋轉喻是實現“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途徑之一。簡言之,轉喻就是用具體事物來表示該事物的抽象性質。他們認為在生活中,我們更容易接觸到因轉喻而來的“程度副詞+名詞”結構,因為轉喻讓我們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所指事物的特定方面,從而凸顯事物的具體方面。[11][12]
根據基于使用的模型分析,席留生認為“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合成設計許多認知機制,但該結構的合成過程主要表現為一個連鎖認知過程,包含了感知、選擇、激活、范疇化和整合五個認知步驟。[13]在“程度副詞+名詞”結構中,名詞通過感知被激活后用來范疇化的特征是很凸顯的,因此,很容易被激活,然后激活后又作為范疇化的標準,從而在描述對象與名詞之間建立相關的聯系,最后就實現了“程度副詞+名詞”的整合。該合成過程就表現出了“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合理性。
王初艷以構式語法理論為指導,將“程度副詞+名詞”看作是一個構式,并對其進行認知分析。構式語法認為“整體大于部分之和”,即1+1>2。“程度副詞+名詞”結構就擁有獨立的形式,具有獨立的意義,整個結構的意義和功能也不能從它的組成成分,即“程度副詞”和“名詞”中推知,該結構的整體意義大于部分意義之和。由此推斷出“程度副詞+名詞”是一個構式,并且可以用構式語法理論來處理分析。[14]
筆者綜合近10年來許多學者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分析發現,無論從哪一個理論來分析這一結構,都需要結合其他因素,如名詞本身的意義、特定語境、語言文化背景等進行綜合分析。此外,由于豐富的認知語言學理論,學者們從不同的視角對這一結構進行研究,造成了對這一結構研究的理論發展的不平衡。
綜合上述的各個理論可以發現,并不是所有名詞都是能進入到“程度副詞+名詞”結構中來的。大多數學者都在語言框架內分析是這一結構的實現方式,但除了語言框架,回歸于現實世界之中,也存在一些限制因素。雖然有少部分學者都提到了名詞的復雜性、特定語境、語言文化背景、言語者的素質等是對這一結構是起作用的,但并無完整地歸納出其限制因素。那么,有哪些限制因素呢?
首先,從語言自身角度來看,名詞具有復雜的意義,它具有相對豐富的百科知識,而百科知識包羅萬象,能夠激活相關的知識和社會文化內涵的總合,隨著世界的變遷,它也會千變萬化。因此,關于某些名詞的百科知識可以恒久地存貯于在人腦之中,而有些百科知識因為呈現出暫時性,因而被遺忘于記憶之中。其次,言語者的共同文化背景起到重要作用。在長期的歷史文化沉淀后,一個群體會形成相對穩定的文化背景,比如西方人與東方人對“龍”的不同理解。因此,與其他群體相比,處于共同文化背景下的群體會跟容易理解名詞是如何進入這一結構的。再次,特定語境是影響名詞進入這一結構產生的不同意義的因素之一。然后,語言交際雙方必須要有共同的認知認可度。因為語言交際是一個互動的過程,當名詞進入這一結構時,在共同的認知背景下,當人們對其內涵的熟悉度和認可度就可達到一致時,就能成功的理解這一結構所涵蓋的整體意義,實現成功的交際理解。最后,言語者的素質或者認知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作為其影響之一。由于言語者有著不同的認知能力,當他們從不同角度來解讀這一結構,便會產生不同的認知結果。比如說一個目不識丁的人和一名普通大學生對“很林黛玉”的識釋就會產生偏差。
認知語言學所蘊含的理論之多,范圍之廣,因而許多學者從不同的理論角度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進行探討分析。如上文所述,近10年來的學者們早年集中于運用概念隱喻和概念轉喻理論以及范疇化理論對這一結構進行分析,而近幾年運用基于使用模型以及構式語法理論對其進行分析的學者少之又少。從這一現象可以看出,認知語言學的理論之多,內容博大精深,學者們可以從多視角的認知觀對這一結構進行深入研究,但也造成了現如今對這一結構的研究發展的不平衡現狀。但不可置否,這些新穎的理論卻為認知語言學研究這一結構甚至推廣于研究其他語言現象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及活力。
從21世紀開始,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研究跨上了一個新臺階。近10年來的研究,無論是從研究思路還是研究理論上,都為我們留下了豐碩的研究成果。這一時期的學者們也不再停留于認知語言學的領域,而是從多元化領域及跨學科領域對這一結構進行探討分析,以期取得更為豐碩的研究成果。
“程度副詞+名詞”結構涉及美學、接受修辭、心理學、社會學、靜態和動態、中英對比等各個角度進行相關的研究。楊喜剛、陳曉夏就從中英對比角度來對比分析“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中英差異。[15]徐國珍、朱磊從接受修辭角度來闡述這一結構最終意味著接受審美自由的獲得,使這一結構的組合為廣大使用人群所用。[16]白楊從靜態和動態的角度來窺探這一結構的語言現象。[17]這些研究成果表明對這一結構的語言現象不必拘泥于必須從哪一個角度進行研究,可以涉及多領域的角度進行探究,呈現出具有生機勃勃的學術發展。
《浮現中的熟語性:“程度副詞+名詞”構式的ERP研究—熟語表征和理解的認知研究之十》(蔡輝、張瑩、張輝)是神經語言學對認知語言學的跨學科研究的一大重要標志。其文主要闡述了“程度副詞+名詞”構式浮現中的熟語性構式。用事件相關(腦)電位(ERP)技術對這一構式在線加工進行了個案研究。通過實驗研究,它展示的ERP技術為探索浮現中的熟語性內部的認知機制提供了一個科學的研究工具。同時也發現規約化程度不同的構式存在不同的“范疇代特征”轉喻,并通過進一步研究發現,熟語性與認知機制的理據有很大的關系。[18]
這一研究成果表明了從神經語言學角度也能證明認知語言學理論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研究的合理性。今后的研究爭取多學科(計算機科學、社會學等領域)的合作研究,以便從多側面、多層次、多維度上研究這一結構,使研究成果相互借鑒、相互融合。
在認知語言學框架內,學者們運用了相關理論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進行探討分析,并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展望未來對這一結構的研究上,學者們可以從多側面、多元化角度及跨學科領域,并利用新興科學技術增強實驗研究的精密度,進一步證明其理論的科學性和合理性,以此來推動對這一結構研究的相關學科的不斷發展和完善。
[1]劉潤清,劉正光.名詞非范疇化的特征[J].語言教學與研究,2004(3).
[2]朱曉琳.法國男孩尼克爾[J].小說月報,2004(4).
[3]皇甫素飛.范疇轉換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解釋[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0(7).
[4]肖建華.從認知語言學的范疇轉換看“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3).
[5]白雪.“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研究[J].安徽文學,2008(7).
[6]劉正光,崔剛.非范疇化與“副詞+名詞”結構[J].外國語,2005(2).
[7]孟子.名詞非范疇化—淺談“程度副詞+名詞”組合[J].文學界:理論版,2011(9).
[8]檀凍,“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分析[J].湖北社會科學,2012(4).
[9]陳霞,曹莉,辛倩.“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機制分析[J].文學界:理論版,2011(1).
[10]王薇.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語義分析[J].寧波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8(4).
[11]胡慧盈.“副詞+名詞”結構中名詞語義的認知分析[J].銅陵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6,(3).
[12]曾幫珍,李瑛.“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研究[J].科教導刊,2012(119):120-121.
[13]席留生,毛繼光.漢語“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分析[J].浙江外國語學院學報,2012(3).
[14]王初艷.現代漢語中“程度副詞+名詞”的構式分析[J].海外英語,2013(5).
[15]楊喜剛,陳曉夏.“副詞+名詞”結構類型的中英對比研究[J].吉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1(7).
[16]徐國珍,朱磊.接受修辭視角下的“副+名”分析[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4).
[17]白楊.從靜態描寫到動態分析看“副詞+名詞”結構的認知[J].齊齊哈爾工程學院學報,2014(1).
[18]蔡輝,張瑩,張輝.浮現中的熟語性:“程度副詞+名詞”構式的ERP研究—熟語表征和理解的認知研究之十[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