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朱藝 圖+周凡茹
動物標本制作人他讓動物“死而復生”
文+本刊記者朱藝 圖+周凡茹
英文導讀: Xie Zhonggui has made animal specimens for thirty years. Kinds of dead animals look like art because of his skills. Some people come to visit him for their pets.
經他的神奇之手觸碰過的動物,再無生老病死之憂,仿佛獲得永生權一般。別誤會,他并不是一位妙手回春的動物醫生,他的本事,是讓這些動物“死而復生”。
他叫謝忠貴,是一位動物標本制作狂人,他與動物結下了近30年的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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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忠貴,重慶動物園工作者,另一個重要身份是動物標本設計人,他讓動物以另一種方式“活著”。在他近30年動物標本制作生涯里,已讓水陸空無數死掉的動物有了“第二次生命”。
剛進入謝忠貴老師的客廳,一只倚枝而立的孔雀,長尾觸地,華麗麗地嚇了本刊記者一跳,它眼神里略帶幾分犀利,似要與本刊記者當日的紅色衣裝一比高下。一些飛鳥圍繞著孔雀,或騰飛,或靜靜張望。一對金色的魚兒被細繩懸于樹枝中部,乍一看,就像垂釣歸來者在炫耀成果。小綠地上啃草正歡的兔子、扛著背簍的山羊、端著魚竿的小花貓、兇猛的鱷魚等天上地下水里的動物,漸次跳入眼簾。雖然都是動物標本,但此情此景也讓本刊記者忍不住驚嘆道:“好一個動物世界!”
樹枝下端還有一只攀爬姿勢的淺灰色動物,體型不大,一問才知是松鼠。謝忠貴說那是一只出世不久的小松鼠,生病了,醫治無效所以夭折。“養殖場里,動物的意外死亡總是不可避免。尸體怎么辦?就那么直接埋掉,總覺得可惜。” 加之多年在動物園工作,看過了太多動物生命的隕落,謝忠貴心底的柔軟一次又一次被激起,于是萌生了制作動物標本的念頭,試圖以另一種形式來紀念那些逝去的生命。
為了做出逼真的動物標本,他可謂下足了功夫。此刻,謝忠貴家的電視熒屏正播放CCTV-7“人與自然”節目。“看這類節目,是每日的必備課,盡可能多了解動物的特征、習性等信息,有助于還原它們活著時候的那份真實感。”
左右頁圖:謝忠貴正專注地制作鱷魚標本,家里的陽臺被開辟成他的工作室。水陸空各種已逝動物在他的神奇之手擺弄下,安安靜靜地“復活”。
回望當年拜師學藝的情景,謝忠貴記憶猶新。通過多方打聽以及朋友們的推薦,他去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拜師,也去過一些隱于市的小鎮里向高手們請教。三番五次奔波,歷經周折,最后皇天不負有心人,他被西南師范大學(今西南大學)生物系張教授收為關門弟子。
“制作動物標本這個行業比較保守,一些師傅出于飯碗的考慮或者其它原因,為慎重起見,往往不愿意分享技術,更不會對外公開相關事宜。”謝忠貴道出曾經求師的重重障礙。而提及跟恩師張教授的緣分,他激動不已。他清楚地記得那時是跟一位朋友去拜訪張教授,原本也是抱著一份僥幸心理,因之前就聽聞張教授也是收徒弟甚少的人。“無論能不能拜他為師,至少去開開眼界也好。反正已經碰壁多次,再爭取一下試試吧。”就是他這種不放棄、不罷休的執著,改變了生活軌跡。
張教授向謝忠貴提出一個條件,相當于也是一份考卷:觀摩完制作標本的過程,然后能盡快交出個人作品,如果作品過關,一切好說。當日張教授制作的是鴨子標本,謝忠貴跟朋友在旁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整整看了兩個小時,教授一停手,謝忠貴當即把胸膛一拍,“我行的,沒問題。”回家后他便馬不停蹄地找材料,然后動刀子。“印象非常深刻,用時兩個半小時,處女作就誕生了。作品受到了張教授的好評,他果斷收下了我這個徒弟。”講到此處,謝忠貴滿臉的喜悅,并將此次成功歸結于悟性。而實際上他選擇的標本對象是一只相思鳥,并不是找一只鴨子去單純模仿,他說之所以選相思鳥,是因為它夠小、夠精細。在他看來,越是皮薄、細微的動物越考驗人的技術。
在謝忠貴的工作臺上,鉗子、鑷子、手術刀等小器具密密麻麻擺了一桌。他說在整個制作過程,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剝皮,必須非常細心。至于清理、消毒、縫合等都是一般性步驟,而后期美容就靠個人創新了。
2012年,聽聞動物標本現代剝制技術培訓班在重慶開班,這是第3次在中國開班,機會千載難逢,謝忠貴馬上報名參加。在為期3個月的學習中,上午是理論課,他成了芬蘭教授眼中的問題學生,“我把遇到過的疑難都提出來,問題實在太多,有時3個翻譯都忙不過來。”說到這里謝忠貴忍不住笑起來,“教授來自世界動物協會,他說哪一天我不提問了,反而才奇怪了。”
下午則是實踐課,謝忠貴很快化身“老師”的角色。因為他平時接觸的案例太多,幾乎就沒有能難住他的動物,所以操作起來,總是游刃有余,以至同學們都交口稱贊。“教授很不服氣,叫嚷著‘老師就我一個'。”他回憶起這段經歷時,臉上都是驕傲的表情。
謝忠貴覺得這次培訓解決了很多他以前的困惑,非常有意義。剝制確實是重中之重,但是令他開心的還是最后的創意。每一個標本都不是單一的動物,他都會配上一些場景,比如山羊扛著大白菜和紅蘿卜,鯉魚游走在十字繡般的花草叢中,小黃狗腳踏萬向輪奔走等,不但增添了喜慶感,并且好像它們仍美美地活著,而且活得更好。提及這只小黃狗,它竟是謝忠貴的“秘密武器”。初次制成后,小狗的主人上門來取時,因為太過逼真,睹物思情,悲從中來,主人當下決定不要了。于是謝忠貴又再次實驗性地將小狗軟化加工,使之優化并第二次“重生”,這也是他要繼續研究的新方向。他坦言:“一般來說,標本在定型后很難重新做了,不過我可以顛覆了重來,再次翻新,當然這就是技術上的秘密了。”
左右頁圖:謝忠貴家里的標本,有來自養殖場的動物,有來自私人的寵物。只要能想到的動物種類,他幾乎都做過標本。而義眼是給動物新配的外來物件。
因早年在動物園鳥園區擔任廚師,謝忠貴從鳥類制起,慢慢發展到家禽、寵物。“這是觸類旁通的事。我接觸的動物多,看的也多,資源豐富,然后實踐出真知嘛,加之我喜歡創新,所以傳開了,上門的人越來越多。”謝忠貴強調了幾次標本制作中悟性很重要,需要自己摸索著來。
這些年哭鬧著提小貓、小狗、兔子、金魚等動物尸體上門來訪的人,不計其數,主人們的痛哭和哀傷對于謝忠貴來說,似乎太過平常。還有洋人街鱷魚場表演秀的鱷魚病逝,也被送到他家,求制成標本。“只要你能想到的動物,我大概都制作過,各式各樣。”他既無奈又顯得有些淡淡的憂愁。本刊記者瞬間體會到了他的這一份心情:畢竟看過那么多的死亡,心里怎么都不會好受。所以他把一切的情愫都發酵在制作標本的過程里了。本刊記者看到的每一個栩栩如生的標本,無一不透露著他對生命的疼惜、對動物主人們的安慰,甚至他個人的喜怒哀樂都深深地融入其中。
聊得入迷,回過神來,才發現陽臺上已是白鳥齊鳴,畫眉、麻雀、斑鳩等嘰嘰喳喳,爭相覓食,原來它們是謝忠貴住家旁邊動物園的天然來客。多年以來,謝忠貴堅持每天對這些小家伙敞開大門,提供美食。“千萬不要去驚擾它們,動物最怕驚嚇。它們都是我的老朋友了,如果嚇跑,不來了,我肯定會不習慣的。”本刊記者猜測,他一定也是這么細心叮囑其他來訪客人的吧。
Xie Zhonggui An and His Animal Specim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