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茉莉花茶

◎硯新

最愛茉莉花茶

◎硯新

小時候，家里總是客人不斷。吃過晚飯，一波接一波的村鄰進到家來，大家圍爐夜話，家長里短，說古論今，直到夜深，大家還是聊興很高，誰也沒有困意。在北方，冬天夜話時的零食是瓜子，誰家新炒了瓜子一定會帶來一些，大家你一把我一把，咔咔咔聲不絕于耳，瓜子皮鋪了一地。而在其他季節(jié)，尤其是夏天，一定會喝茶。晚飯畢，父親提壺燒水，水沸，從柜子里取出紙制茶袋，捏兩捏茶葉放進茶壺，沖進沸水，一股香氣頓時溢滿屋子，我認得茶袋上“茉莉花茶”這四個字。這香味既有花香又有茶香，茶香氤氳，花香裊裊，那是我貧瘠的童年里，難得的一抹鮮艷。

待到出門求學，留在外地工作，每次返鄉(xiāng)給父親的禮物必定是茶。那年，母親說父親上火了，牙疼腮腫，說話失聲，夜不能寐。我趕緊買來苦丁茶，一個急件郵寄回去。都說苦丁茶敗火，應該專治父親的上火癥狀。數(shù)日過后，我再打電話問母親，只聽母親抱怨：“你爸根本就不喝，沖了一杯嘗嘗，嫌太苦，早收起來了。”我無奈搖頭，趕忙又去茶城，買了禮盒裝的茉莉花茶，踏上回鄉(xiāng)探親的列車。回到家，父親捧著茶盒，翻來覆去地看，笑著贊嘆，不時發(fā)出嘖嘖聲，怪我花錢太多買這樣貴的東西，可茶盒卻是不肯放手。我催他打開來泡一杯嘗嘗，父親怎肯舍得，母親也過來勸，這才歡喜地去燒水，特意清洗了茶壺和茶杯，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開茶罐，捏一捏放進茶壺，鄭重地注進沸水，蓋蓋，靜守一會兒，茶香伴著花香已飄滿全家。香氣氤氳里，全家人緊繃數(shù)日的神經(jīng)開始慢慢放松，身心舒展，目光柔和，都變得平心靜氣起來，生活的壓力和艱辛都在這滿室香氣中一點點融化。說來也怪，父親的上火癥狀第二天明顯好轉，腫起來的腮開始消減，嗓子越發(fā)清亮，母親說父親睡了一整夜都沒翻身。那次回鄉(xiāng)，那一泡茉莉花茶帶來的平和幸福，至今縈繞在我腦海里。

那年，我有機會去華東五市旅游，導游每到一地都領我們?nèi)ベ徫铮及拙铡⒔z綢、陶壺、珍珠……每到一地都以原產(chǎn)地保真為名，鼓勵大家消費。同隊游客大包小包地購買，唯有我不為所動，行程過大半，只購買幾件心儀的東西，已經(jīng)能感覺到導游不悅了。那天在杭州，車進龍井，參觀茶園和制茶過程。只見一中年男子，坐在鐵鍋后面，用右手五指不停地在鍋里炒茶，拋起落下，來回翻炒，手臂在空中劃出弧線。等到品茶環(huán)節(jié)，我們一行人被帶進一間茶室，圍坐下來，身后墻壁擱架上擺著各種規(guī)格的茶，有普通罐裝的，也有精制禮品裝的。茶藝小姐隨手從架上取下一罐，注水，觀色，聞香，再一一奉上，品之，果然甘醇清香，我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下，心想著，父親這回可有好茶喝了。

哪里知道，這罐從杭州龍井產(chǎn)地買回來的茶，又被擱置起來，一問緣由，父親十分堅定地說那茶有假。我不由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

哎！反正父親又拿出茉莉花茶，家里又飄滿茉莉茶香。

責任編輯/鄒佳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