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瀟瀟
前些日子,因有一張即將過期的購書卡,我得空去了趟書店。書店冷清得很,連書籍都顯得格外寂寞。細想想,我有近一年沒逛過書店了。網上買書便宜又便捷,書店也就去得少了。
年少時,逛書店是我最愛的事。不單因為愛書,還為著尋得一本好書,與人分享時那不可言說的快樂。
我有個逛書店的密友,便是父親。大約兩三歲時,父親每周末都帶著我到祖父家附近的新華書店和少兒書店去。兩個店都不大,周末的時候人卻不少。父親說,我那時常常進了書店便不肯回家,站在低矮的展示柜旁,用小手把圖畫書一本本細細翻看一遍才罷休。那時相對于工資來講書并不便宜,但愛書的父親總毫不猶豫買下我喜歡的書,回家后讀給我聽。至今,父親仍把這些我幼時的讀物收藏在小書柜里。
后來,上了小學,我和父親愛逛的書店便換了地方。大約四年級時,小學門口的羊腸胡同里,開了一家開明書店。到現在為止,我也不知那家書店是舊時上海開明書店的延伸,還是愛書的店主依著自己的喜好取了這個店名。總之,這里又成了父親和我的樂所。
但凡放學早,又是父親來接,我們一定要在書店泡一會兒。因為離家很近,有時周末也總想著書店或許又來了新書。那時,“去開明書店”對我來說也是寫作業的催化劑。父親一說“寫完作業了嗎?寫完了去開明書店看看,再晚點兒天黑可就要關門了”,聽了這話,我一定筆下生風,拖拖拉拉寫了一下午的作業,須臾便完成了。
這書店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店很小,甚至有兒點局促,別說和現在的大書城比,就是當初,也連個郵局訂閱點都比不上。但從父親口中,我知道這里有很多別處買不到的書: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的古籍和學術書籍,三聯的文學社科,時髦雜志,國內絕版書……父親和我簡直把這里看成掘之不盡的寶藏。我9歲時讀的《紅樓夢》和小學畢業時的禮物《莎士比亞全集》,還有父親最喜歡的三聯《愛樂》雜志,都來自這里。因為經常光顧,老板還常常打個折扣。直到我讀了初中,每到周末還常和父親到那里去轉一轉。后來,羊腸胡同的臨建小屋都拆掉,書店也不知所蹤了。我們遺憾了好一陣,父親常嘆:以前的開明書店真的挺好,怎么就關了呢……
再后來,大書城漸漸興起,我和父親便喜歡上了書城里的原版英文書和唱片,逛書店變成了逛唱片。真要買書都去家附近的小書店,還有古籍書店。我第一次看到線裝《石頭記》,便在古籍書店。不知為何,線裝書當時都在地下室,跟微微潮黏的空氣倒是契合。問了價格,貴得讓人咋舌。
上高中以后,逛書店的伙伴變成了同桌小田。我們常常放學后不回家,先奔書店而去,流連一兩個小時以至于忘了時間是常有的事。我們總不愿漏過哪怕一本書,磨蹭來磨蹭去的,要細細看過,才算選好——對于沒什么錢的學生來說,得選眼下最想讀的那本,錢才舍得掏出去。
現如今,我和父親買書都換到了網上。逛書店,成了難得一次的休閑。實體書店自然也越來越少,賣的人不賺錢,買的人嫌不劃算,還有誰會甘愿做書店呢?能存在的書店,要么是靠著百貨來支撐的書城,要么是靠著賣咖啡賣一些小物什而支撐的咖啡書店。真正賣書的小店,哪怕只占據一隅,哪怕除了素凈的書架什么都沒有,也顯得格外難得。
前兩日,我問父親,還記得以前的開明書店嗎?然后聊起多年前逛書店的瑣事,依然歷歷在目——
我們在書店的兩處,我捧著小說讀得正酣,父親手中拿著幾冊新到的音樂雜志,一面翻看一面跟老板搭著話。“選好了沒?”父親說著望向我,我看了看手里這本,又瞥了瞥書架上那本,猶豫著點點頭。“喜歡就買兩本。”父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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