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鏈的煩惱

蔣玉巧

我帶著兒子剛走到教室門口，班主任先老師擋住了我們。跟我招呼過后，把兒子拉到一邊，蹲下身子問，小山，昨天中午，你有沒有看見你的床上有一根白色的項鏈？

兒子不說話，抬頭看著我。我猛然想起，昨天我到學校接兒子，兒子蹦跳著遞給我一根項鏈，興奮地說，媽，送給你。

項鏈？哪來的？兒子。

撿的。

真的？

嗯。

這是一根純白色的珍珠項鏈，白亮得能照出人影，十分圣潔、華麗，我一眼就喜歡上了它。我頓起貪念，決定據為已有。難道這項鏈是先老師的？如果是，事情麻煩了，先老師肯定會瞧不起我，以后兒子怎么在他的班上混呢？

先老師看兒子不說話，繼續說道，小山，前晚小亮發燒，我在你的床上躺了一會，昨晚發現項鏈不見了。

這里得交代一下，我家離學校很近，因而兒子沒有住校，走讀。也就是說每天晚自習后回家，早上返校，中午在學校休息，晚上那張床就是空著的。

我不等兒子開口，急忙說道，先老師，小山沒有看見項鏈。

先老師吃驚地抬頭看著我，我才意識到失口，慌亂之中又忙著補充，昨天下午，我也去宿舍了，沒看見小山的床上有項鏈。

先老師“哦”了一聲，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然后笑著說，沒事，也許……也許掉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小山，快，上課去。

兒子跟先老師走后，我想著自己剛才的那些話，越想越不安。自己在家怎么知道先老師丟了項鏈？既然不知道先老師丟了項鏈，又怎么可能去床上尋找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雖然已經是深秋，我的頭上卻沁出豆大一般透明的汗珠。

回到家，我拿出那項鏈，當眼睛觸到它時，我的心怦怦亂跳。先老師……先老師最后那意味深長的眼睛，什么時候鑲在項鏈上了？那根項鏈像燙手的山芋，我急忙甩掉它，隨手抓起一件衣服，把它嚴嚴實實地蒙住。良久，我的心才慢慢安定下來。

我不敢見先老師，不敢面對她那意味深長的雙眼。那天晚上我接兒子的時候，不敢像以往一樣直接走進教室，還是先進行偵探，確定先老師不在教室，才敢走進去，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兒子火速離開。回到家，我急忙問兒子，今天先老師有沒有批評你？兒子搖頭，我懸著的心才落地。

晚上我剛入睡，先老師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睛又飄到我的床前，我一哆嗦，趕緊用被子蒙住頭，大氣也不敢喘。誰料，那雙眼睛鉆進被窩，我尖叫一聲，赤腳跳下床，逃進客廳。那眼睛跟著飛進客廳，我奪門而逃，眼睛破門而出，對我窮追不舍。一覺醒來，我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第二天，我雙腳像踩在海綿上，整個人輕飄飄的。送兒子上學時，我把兒子送到校門口，囑咐幾聲，急忙逃離學校，生怕撞見先老師。回到家，我的心吊了起來，生怕先老師故意找茬，給兒子小鞋穿。兒子放學回到家，我第一句話就問，今天先老師批評了你沒有？奇怪的是，兒子每次都是瞇瞇地說，先老師表揚我呢，夸我守紀，文明有禮，是同學們的榜樣。有一次，兒子見到我，從口袋掏出一塊巧克力，媽，給你吃。我忙問兒子哪來的，兒子很自豪地說，先老師說表現好，獎給我的。那一刻，我怔住了，稍頃，臉上通紅通紅的，像抹了一層胭脂。

我更不敢見先老師了，每次接送兒子，不敢踏進校園半步。可是有一天早上，兒子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硬是纏著我送他去教室，我不同意，他就蹲在地上哭鬧不止。實在沒辦法，只好依了兒子。心里一個勁地祈禱，千萬別碰上先老師。還好，先老師不在。我把兒子送進教室，不敢停留，急忙回轉。沒曾想，走到門口時，先老師從天而降。我手足無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先老師笑著招呼道，小山媽媽，您好！

我強行擠出一絲笑，先老師，您好！心呢，像打鼓一般。

小山媽媽，我正想找你呢，上次丟的那根項鏈找到了。你看。先老師揚起頭，雪白的脖子上有一根純白色的珍珠項鏈，白亮得能照出入影，十分圣潔、華麗。項鏈跟兒子撿到的那根項鏈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