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德祥,1971年生,楚雄州作協會員,有多篇作品散見于各種報刊,縣供職于姚安縣委黨史研究室。
物古即成精。譬如古屋后面的人事,古樹里面的滄桑,悠久歷史神秘……這是我行走在姚安縣龍華寺山門時突然產生的念想。無來由的念想,正映照了我內心對于龍華寺這座始于唐代歷史建筑的敬仰,更何況它還承載著無邊的佛法和溫暖、眾生的疲憊與希冀。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三兩輛車停在三豐祠門口不大的場地上,場地下面不大的小山箐里正在施工,一塊褪色的龍華寺示意圖說明,那兩三個施工的人們,他們正在辛勤地創建著龍華寺另一個新的景點——疊水泉,工程已經初具規模,疊水泉的概貌已經可以很明顯地看得出來。三豐祠前一條很清冽但是很秀氣的泉水無聲地流,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那層層疊疊的水唱著叮叮咚咚的歌,舞動輕靈的身姿,帶著古寺的祝福,迎接前來的男女。當然這只是想象罷了,想象的另一鏡像,也當然是雨季的澎湃和轟鳴了吧。
一切是這么樣的靜怡,就連小徑邊上殘破的木制垃圾箱、雜花小草簇擁的石階、老樹紅葉以及高天的流云……一切的一切,都流露出他們愛答不理的閑散來,也難怪,我現在的此行,是我不請自來,他們憑什么要對我有什么非同的樣態呢?是不是,世間的一切都是因為稟賦著高傲的冷漠,才引得我們的不懈追逐呢?譬如高山流水,他們高傲地自在了千年自得其樂,才引得我們想要登高望遠以舒胸志,下臨深淵體驗自危;又譬如豪俠傳里的西門吹雪、獨孤求敗……香閨里的冷美人、冰雪女……哪一個不令我們為之浮想聯翩、意亂情迷。再引申下去,如果我想得到追逐,是否也該高傲冷艷呢?呵呵,居然在佛教圣地有此念想,罪過罪過,趕緊打住。
俗話說“升階有級,入室知門。”龍華寺大門口的哼哈二將,相貌猙獰中的一哼,不屑你是衣食無憂還是操勞奔波,怒目圓睜的一哈,大笑你紅塵熙攘中的得意或者落寞。那么,還是體會這二將哼哼哈哈態度中蘊含的深意吧,放下你的身段,放下你的牽掛,消除俗念,虔誠地走進這佛家的世界,四大天王、各路菩薩、勇武羅漢、觀音大士……領袖者自然是佛法無邊的如來,這些我們心中的神仙,經過能工巧匠的構思、堆塑、雕刻描畫、勾勒、灑金……活靈活現地或坐或立的呈現在我們的面前。那精巧的木刻、奇特的雕塑、高超的繪畫,無一不訴說著“佛生極樂世,山辟大唐年”的久遠歷史與香火旺盛。看著那些善男信女虔誠地跪拜,重疊著《西游記》的影像和想象,順應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情,內心怎么能不升騰起自己的希望——祈求平安、幸福、圓滿呢。那就叩拜吧,叩拜個五體投地、叩拜個滿心皈依、叩拜個心想事成、叩拜個其樂融融、叩拜個皆大歡喜!
龍華寺的人文歷史除了木工、雕塑之外,還在于文字墨跡。
泥塑菩提女立像上方 “活佛”二字橫額,這也是龍華寺又名活佛寺的由來,兩旁題聯“滅國痛流離,視元段興亡,帝業封侯同泡影;出家全孝義,參法王得度,名山佛子鑄金身”,訴說了一段國仇家恨的史實。正殿檐前懸掛匾額 “萬法惟一理”“東亞大雄”“清凈圓通”“鷲嶺波羅”……題聯“僧自何來,行腳息肩,歸去竟呼天王送;梁飛哪里,越山運木,人工不及地靈移”“法身本自清涼,觀摟頭山色,枕上溪聲,不信紅塵飛得到;妙理何須言說,對籬外黃花,鐮前碧草,分明祖義默相關”…… 筆力雄健,文采飛揚,寓意深刻,記載了龍華寺的輝煌、佛理的精妙和文人的雅致以及香客的情思。更有后軒北院曾經是徐霞客停留的見證,其與方丈的禪談,至今仍是一段佳話。
現在是中午時分,三兩個游人,或輕聲的交談,或枯寂的靜坐,只有我在輕輕的踱步,虔誠地觀賞。一個貌似龍華寺俗家子弟的男人在大殿前捧書而讀:“他們都睡午覺了,我在這里照看著些。”他說。一切顯得安靜、閑適,一切顯得無可無不可。大殿后面又有兩重小院,院中通紅的山茶,還可以看見蜜蜂在花蕊里爬動;一小片黃花夾雜著細碎的紅色粉色白色,在老樹根部的土堆上寫著盎然生機;新建的后重堂釋放著濃烈的油漆氣味,旁邊的衛生間已經安裝了太陽能和抽水馬桶……一個穿著黑色佛衣的老者對著手機大聲說:“……是呢,我們看到電視認得巍山發生的火災了……是了,我們要注意用火安全……”這一個時間段,我所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一切的一切,或人為地或隨意地演繹了我此時此刻的內心,世俗的紅塵與佛家的幽深有多遠,短暫的感悟與精神的永恒有多遠。從矮墻往下看,古柏參天,老樹如龍,放目四望,遠山明滅,阡陌交錯,溪水瀠洄。我的心里,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安靜、閑適,一切都無可無不可。
2015年的第一場雪
2015年才過了9天,至10日,一大早雪就白了。在我們這個屬于西南地區的小縣城,能看到下雪已屬不易,更何況是大雪呢。
記憶中的大雪好像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事,當時正念小學五年級的我因為自作主張把作文題改成“第一場大雪”而第一次受到老師的夸獎,這是否是我現在文字情結的發端呢。15年前,即2000年的1月底,那是在發生了地震之后的半個月,記得我這樣記錄:1月30日,大雪,冷,國務院副總理溫家寶親臨我們地震災區……
2015年的這第一場雪,大雪,其實對我沒有多大的誘惑,畢竟在我生命的歷程中已經看過,也就不覺得新鮮,再說冬天寒冷下雪也是理所當然,就像春天溫暖夏天炎熱秋天變涼這是自然規律,就像大山沉穩矗立云水潺潺繞梁一樣,就像男人務必堅強女人必須溫婉一樣。但是,這正是星期六的時段,與其蝸居在家,不如出去走走,還是看雪去吧。
俗語說得好:“雪落高山霜落凹。”看雪,自然只能上東山。現在的東山,已和之前大不相同,風力發電站已經展現規模,那轉動的風輪分明就是光明、經濟與希望。由了風力發電站的建設,蜿蜒的鄉村公路挖寬了許多,山頂也修建了柏油路,這才給我們有了一個看雪的去處。
一路向上,峰回路轉,矮的雪人、大的雪人各式各樣的雪人在行風中立在路邊,一簇一簇的人們嘻嘻哈哈在雪地里玩耍。“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真是不錯的。越往山上走,路邊的雪就越厚,山樹的頭就越低,隨時可見被大雪壓斷倒伏的枝葉,放眼望去,滿山的小樹都彎著腰恭迎我們的到來。那些高大的松樹展示了陳毅元帥的詩句:“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到得山頂,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暢朗的歡笑,男孩子女孩子的雪仗自然是少不了,雪球凌空之際,洋溢著的是人們對這場大雪突如其來的喜悅之情。路兩邊停滿了各式汽車,與雪人、雪熊交互映襯,警車頂燈閃爍,尤其是三兩簇停靠的出租車,男司機女司機矜持的走動,南國的雪,讓我們這些常年在路上奔忙的的哥的姐們也終于有了給自己放假的情致了。至于在路中央放一個石塊,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白雪——不用說,這又是哪一個小男孩的惡作劇了。
看雪的景致,在雪的潔白與輕靈。大山穿上了斑斑點點的豹紋衣裳,在天地一片清新的潔白與冷艷中,小樹紛紛向大自然的寒冷累積的力量彎下了他們纖纖的細腰,一些應急搶險隊的工友們砍斷伸向公路的斜枝,確保道路的通行。他們在路邊取暖的篝火搖曳著青煙,護耳帽和手套熱氣飄搖、葷段子素段子在他們爽朗的笑談中來往。天空布滿鉛色的陰云,山間的冷霧游移不定。看雪車輛的雙閃燈就在或濃或淡的迷霧中跳動著紅色的舞蹈。行走在這高山頂上,雪花盛開,一會兒下得大一會兒下得小的雪花從天而降,細碎的晶瑩的粉澄的撲著你仰面朝天的迎接,沒有絲毫的冰涼,只有透徹心扉的清爽,只有鉆入脖頸的冷顫。來吧,你這從天而降的精靈,來吧,你這我心中久違的邂逅,讓我在人生的疲憊一刻感到生的可貴吧。你這久邀不到的情人,冷冷地看著我們在百年不遇的干旱里掙命,5年了,而現在,你飄飄灑灑在空際里毫無牽掛的遨游,薄情至此,你家人知道嗎?此時,可不可以,借你沒有心情的溫暖,聊以滋潤我一下我這顆孤獨的心,可好。
看雪的景致,在內心的純凈與通透。試想,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能否有單純的心智來觀雪賞景?一個身陷麻煩的人,還有沒有看雪的景致?只有內心干凈勇于擔當的人,只有心性純粹沒有愧疚的人,才能盡情享受這和平安寧、心底無私的寧靜、平和與自然的饋贈。看雪,暫時暫時把自己當成見雪潮動的孩童,放下身段職位的疲憊,放下紅鹽白米的操持,和孩子們一樣歡呼驚奇吧,驚奇于這霧霾成天、干旱少雨的年成居然有此紛紛擾擾的雨夾雪。憑著看雪的閑情逸致,對自己好一點吧,人生一世,匆匆而過,生命白駒過隙匆匆過,現實滿地雞毛亂紛紛,隨波逐流也是運動的一種,也是變化的一種。風恬浪靜,人生真境;味淡聲稀,心體本然,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