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帆
當代電影已經完完全全地走入了每一個人的生活中,觀眾往往可以從電影中獲得來自生活中的投影、找到情感的宣泄、獲得歷史的記憶。電影同時具備了記錄生活影像、映射社會矛盾、陶冶情操、提高大眾審美情趣等等多重功效。電影是一個集合了表演藝術、視覺藝術、聽覺藝術的藝術門類,而電影語言是電影在傳達藝術信息中所使用的各種媒介、方式以及手段的統稱,其囊括了:景別、景深、調度、色調、聲音、對白等多元化的元素,即電影用以反映客觀世界和傳遞思想情感的特殊藝術語言。與一般的文學語言不同,電影語言通常是抽象的、富含隱喻的且直接賦予觀眾視聽思維感受的一種語言。因此電影語言對于深化電影主題、傳遞思想、刺激觀眾情感、增加電影的藝術性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無人區》是一部現實主義的影片,但是影片所表現的主題是形而上的。在無人區這個地方,離開了法律和道德的約束,所有人都展露出了動物的本能,在無人區展開了一場價值觀、道德觀的博弈。影片通過這樣的一個主題,反映了目前社會上人與人不信任、貪婪的本質,對這種不良的社會風氣做出了自己的批判。以此片呼吁人們喚醒內心的人性,放棄自私和貪欲、學會分享。
許多人認為,電影的主題和中心思想只是由劇本和故事構成的,電影語言并不參與敘事。其實電影的導演可以通過劇本本身以及電影語言刻畫人物的價值觀、善惡取向、為人物進行造型以及為整部電影定下基調。一部現實主義題材拍攝手法的電影所反映的卻是形式主義的主題,使得整個片子的風格不太統一。筆者認為:整個故事、情節、細節、都有強烈的真實感,然而電影的鏡頭、聲音、色調、光等元素在內的某些氣氛渲染手段則超越現實,應該為導演有意為之,這種內容的現實主義與拍攝藝術上的高度風格化,正是這部影片的魅力所在。電影語言對本片的敘事以及人物的行為方式、負面特征、道德觀的刻畫可謂十分細致、精彩、扣人心弦。下文將進行闡述。
隨著彩色電影的誕生,色彩也就理所當然地成了電影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影片中,導演可以使用不同的色彩按照劇情的發展、人物性格刻畫的需要,設計一定的色彩格調,這樣可以鮮明地表現導演的主觀意向,導演也可以利用色彩將自己的理解和意愿鮮明地表現出來。色彩也可以強調、夸張使被表現對象的某種顏色不同于原有的樣子,而鮮明地具有某種特點,更好地引導觀眾的注意力。
如冷色系的色調(藍色)能表現平靜、安詳;暖色系的色調(紅色、黃色)能表現熱情、暴力、血腥。而本片的基調就是黃色,不僅僅是因為“無人區”處在一個充滿沙漠的地方,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沙漠的樣子經過調色,呈現出略顯夸張的黃色,大面積的經過渲染黃色能給觀眾一種暴力、血腥的感受,為“無人區”增加了更多荒涼、險惡的氣氛??梢娚{在本片中為刻畫人物、描繪環境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因此電影藝術要具有更強的審美感染力,我們就需要充分重視色彩的藝術表現力,根據人物和劇情的需要設計色彩,使得畫面的造型更具備感染力。
光線亦可以敘事、交代環境,也可以表現人物形象和情感。照明的風格多種多樣:如高調照明,用光均勻且少有陰影出現;高反差照明光束刺目,黑影明顯;低調照明有漫射的陰影和渲染氣氛的泛光。而本片采取的照明風格則多為高反差照明和低調照明。如影片開頭鷹隼販子和律師在派出所第一次見面時,采用的低調照明,烘托出一種陰森、充滿壓抑的氣氛。特別是對鷹隼販子的第一次面部特寫時,光線由右上方斜射照射在拍攝主體的臉部,只顯示出半邊面部,另外一邊面部留有大面積陰影。側面光這種布光方式淋漓盡致的描繪了鷹隼販子兇險的人物形象和陰暗內心世界,導演用電影語言中的“光”,不需要任何言辭性語言便告訴觀眾“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壞人”。
另外光線還具備隱喻的功能。如律師和鷹隼販子在酒館談話的時候,由木屋頂部照射下來的陽光將柵欄型屋頂的陰影投射在鷹隼販子的面部,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效果:柵欄型的光仿佛監獄牢籠的鐵柵欄一樣,牢牢地將兩個人困在這樣一個牢籠中,也暗示著觀眾“他是一只囚籠里的野獸”,困獸即將出籠,無人區將要展開一場血雨腥風的廝殺。這個精心設計的光影以及仰拍的視角深刻地刻繪出了人物的形象。光線對于電影敘事、環境描繪以及反應人物內心的動態有時候比言辭性語言更有說服力、更加鮮明。
在聲音被引入電影創作的初期之時,許多人認為真正構成電影主體的是影像而非聲音,形式主義導演仍然敵視現實主義的錄音方法:愛森斯坦尤其警惕對話,他認為同期聲會摧毀剪輯的靈活性,從而扼殺電影藝術真正的靈魂;希區柯克也指出,最具電影性的段落是基本無聲的,可是現如今電影幾乎無法做到可以完全脫離聲音而獨立存在。電影的聲音可以積極的為觀眾做影像的詮釋,同時能夠引導我們對特定的畫面產生注意力,營造期待心理或者為下一個鏡頭做鋪墊等。聲音效果的功能主要是營造氣氛,但是它們在影片中能夠成為有明確指向性意義的來源。
本片的許多場景音效也經過精心設計,為渲染電影氣氛做出了巨大貢獻。例如當律師進入加油站時,加油站的老板強迫他修理汽車,他連續說了好幾次“我不修,我不修……我不修!”這時候加油站老板的兒子用錘子狠狠地砸汽車的前護欄,發出“咚咚咚”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律師的這幾次充滿焦慮的“我不修”鮮活的表現了此刻人物的內心形態:殺了人之后心煩意亂,茫然無助的無力感;加油站老板的兒子用鐵錘砸汽車時發出的悶響為這份焦慮的情緒火上澆油,同時也渲染了無人區充滿暴力、恐懼的氛圍。
又如當律師在加油站的小店想用衛星電話打電話時,剛拿起電話就聽見商店的老板娘發出刺耳的笑聲。從心理聽覺的角度來看,女性尖銳的高頻聲能夠激起聽者的煩躁、緊張感;同時這時候的笑聲仿佛一種諷刺,是一種仿佛看破了一切的嘲笑聲,這種笑聲諷刺律師作為一個社會上層的人物,在犯了錯誤之后為了保住自己的名利,居然也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聲音在此時鮮活地刻畫出了人物的內心活動,徹徹底底將律師此時刻畫成一個壞人,也為電影結尾律師重歸自我、回歸人性做了鋪墊。由此可見,聲音作為電影語言的一部分,有時候比畫面表現的情感更加細膩生動。
本片的的拍攝多以現實主義為主:攝影機的位置穩妥適當,沒有對鏡頭進行主觀化的修飾,本片中攝影機就是作為復制有形客體的表象而盡量減少評述的記錄裝置,鏡頭間切換轉場也沒做任何修飾。筆者注意到,鏡頭在刻畫人物形象時,特別是對鷹隼販子這一反派角色的刻畫,導演也是精心設計。從影片開始到直到20分鐘左右,鷹隼販子每次出場的鏡頭必是一只腳的特寫鏡頭,這種多次的腳步特寫鏡頭也是不多見的。電影理論家巴拉茨認為:“電影三個最重要的表現元素就是特寫、蒙太奇和拍攝角度”[1];周傳基教授也認為電影特寫“應該當作視覺重音來使用”[2],特寫鏡頭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其實這個人物從電影開頭就已經進入了敘事環境,導演也沒有對該人物的道德觀做任何的刻畫。可是直到電影進行了20分鐘左右,導演才將鏡頭從腳步特寫移至面部,這種手法無疑增加了觀眾的好奇心,也為刻畫該人物的形象做了鋪墊。
總而言之,電影語言作為非言辭性語言,對電影主題的表現、人物的刻畫、環境的渲染有著言辭性語言不可比擬的優勢。但是電影也不能沒有戲劇性,我們亦不能刻意脫離劇本去追求極端的電影語言。擅用活用電影語言,能夠為整個故事添色添彩,使得電影作為一門藝術,為觀眾帶來更好的視聽享受。
[1]路易斯?賈內梯.認識電影[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8:150.
[2]周傳基.電影電視廣播中的聲音[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1: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