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了，就該更加珍惜自己

董旭午

教師方陣解說詞解說員：現在走過來的是教師方陣，這是一支有著光榮傳統的學習型隊伍，在很短的時間里，他們完成了由主導型向服務型弱勢群體的轉變。為了構建和諧社會，他們毅然放棄了教師主導地位?，F在他們走過來了！他們身穿校服，頭戴“八條禁令”，脖子上圍著“五個嚴禁”，腳踏“三條底線”，肩扛各種考核指標，左手捧著黨風廉政責任制，右手捧著目標任務責任書，腋下夾著各種業務考試復習題，兜里揣著各種心得體會、年終總結、自查自糾報告、領導講話材料。他們精神抖擻，喊著響亮的口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向國家要待遇，不給領導添麻煩”。走過主席臺，領導問候：“同志們好”教師方陣響亮回答：“堅決服從領導指示！”

前幾天，有朋友發來了這個帖子。讀后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這該是一幅當今中國中學（尤其是高中）教育的幽默畫，更是當下中學（尤其是高中）教師的“眾生相”。說心里話，帖子中有些情況確實很不合情理，如規矩多、事情繁、負擔重、地位低、工資少等。但幾乎所有的高中學校都在死命地狠抓應試教育，有時還不得已要搞些形式主義的東西來應付素質教育檢查之類，甚至還可以代替所謂的政績，你一個教師又能奈之何？帖子中也有一些情況，未必就不合理，如師德師風建設及教師發展方面的一些要求等。這還得請我們這些做教師的不要總是牢騷特多，甚至一味地加以排斥，以免將來后果自負。

實話實說，我們每個人將來肯定是都要死的，金錢和名利等肯定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教師工資待遇目前不太高，這種狀況恐怕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改變，我們總不能做一件事情要一份錢地應付教育工作吧?！皯嚱逃钡慕K極后果肯定是害學生誤國家和民族的，但要徹底改變“應試教育”的大局，也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得到的。發兩個帖子，調侃調侃自己，釋放釋放情緒，若再能夠引起領導和社會的關注，促進其反思和改進，這也就足夠了。這總比調侃、釋放完了之后什么“聲響”都沒有要好多了。就是真的什么反響都沒有，一切仍依然如故，我們又能怎樣呢？還不是要繼續活下去，而且還要活得真像個人民教師的樣子！既然這一切都看透了，既然這樣的現實我們每個人都是無力一下子改變得了的，既然將來我們還必須得赤條條地到那個世界去，那么，我們就只能或趕緊放棄做教師，“適彼樂土”，或絕地改變自己的心態，真正擔當起一個人民教師的社會責任，幸福地做實做好自己那份工作，精彩地活一回！畢竟我們做教師的還能夠溫飽地生活（只是不能大富大貴），畢竟我們手里還托著孩子們的夢想，肩上還扛著民族的未來！校園無小事，教育是天大的事。不要小瞧我們自己，要堅信通過我們每個人的努力奮斗，教育的現狀總會一天天好轉起來的。社會上確實存在著金錢萬能、物欲橫流、尊嚴貶值、人格暴跌、是非混淆等觀念和行為，每個人都難免受到心靈污染，教師畢竟不都是圣人！但是，這個世界上，教師還應該是最能夠主宰和不斷提升自己靈魂的人！

其實，教育事業本身無所謂悲哀，悲哀的是在諸多因素的干擾和制約下，我們并不能做真教育，或者極少在做真教育。說良心話，在當今的教育背景下，有幾所中學（特別是高中）校，究竟有幾所有底氣說自己在做真教育呢。想一想我們每個人每天的所作所為，有多少還與真教育有關呢？就說說我自己吧。在這種全社會都推崇極端應試教育的大背景下，雖然我自己還算得上一個比較有素質教育理想的教師，但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在寒冷中，在刀尖上，在夾縫里，在碾下奮力掙扎，一寸一寸地向前掙扎。因為我心里還有著一線曙光，還不敢絕望，也沒有理由絕望！就為那一線理想的曙光，我還要繼續奮爭下去，將來或升天堂或下地獄，都無所謂，因為我雖無力扭轉局面，但我增強踐履素質教育的正能量，我的教育良知無愧無悔！我真的特別希望我們每一位做教育的人，都能夠看到那道理想的曙光，也都能夠為有朝一日見到她而自尊、自強、堅守和奮斗。

有朋友曾反駁過我：你想教孩子自主自覺地學習，把語文學習當日子過，形成自覺，養成習慣；你想讓孩子漸進發育自主精神、健全人格、思辨能力和創新品質等，將來健康發展，終身受益。您的理想絕對沒有問題，可在當下這種極端應試化的背景下，你做得到嗎？校長、副校長、主任，尤其是家長，哪個敢放手讓你去做！甚至連你的學生都會反對你的——說不定他們也會認為這種強壓、強箍、強灌要更有實效呢。我的回答是：導致當今中學教育極端應試化的根子絕是高考和升學率，而是“目中無人”的教育觀念！真正的素質教育也未必就會在高考面前低人一等。教育之所以稱為教育，之所以被譽為神圣的事業，就在于它是以學生的健全發展、健康成長和未來成人成材為根本的偉大事業。如果一位教師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并且還深刻地認識了到我們的教育教學工作正在背離這個“根本”，甚至都構成了嚴重危害，那他為什么還要看上級教育行政部門領導，校長、主任甚至家長的臉色行事呢？當然，他有權利去據理力爭，更有義務去用實踐成果作出回答。實在不成，在當下這個教育改革的大背景下，這樣的教師總會有用武之地的。這濃重的“極端應試教育”的霧霾，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也許還不能被驅散。作為心中裝有學生和民族未來的教師，我們不要怕！我們應該做好一輩子都在堅守、奮斗和呼號的準備！最可怕的是，我們有些教師整天是非不辨、渾渾噩噩、隨波逐流、消極無為，自己不爭氣還要牢騷滿腹，祈求人家尊重和理解。哪怕有一天，人們真的僅僅記得我們曾經為真辦素質教育而呼號過，那也足夠了！退一步講，就算是將來人們真的什么也不記得了，我們畢竟曾經真呼號過，真努力實踐和研究過，這也足夠了。我最不能諒解的是，個別教師還津津樂道、自鳴得意于如何考練出了多少個名牌大學生！我最擔憂的是，一些在極端應試教育背景下考練出來的學生，他們在良好習慣、自覺意識、自主精神、健全人格、擔當情懷、思辨能力、創造品質等方面所欠下的課，最終由誰來補？就是可以強補，該發育的時候沒有發育，又怎么能夠補得好呢？

嗚呼！與其在有生之年總為無為和絕望而郁悶無聊，而牢騷不斷，還不如不抱任何功利主義的幻想地去扎實奮斗。不要總是在想我們能改變什么，又會有多少人會理解和支持，更不要總是想自己會做出多么驚人的大事業，獲得多么大的榮耀！如果我們真的還愛孩子，真的還想做理想的教育，唯一的出路，就當下的背景而言，恐怕只能是：自尊，自強，努力，奮爭；再自尊，再自強，再努力，再奮爭……同時，不奢望任何掌聲，這才是超脫世態的教育大情懷，這才是一心做真人的教育大智慧！

看透了，就該真愛我們的教育事業，就要更加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又回想起了那個帖子，它理應成為我們每位中學教師自省、自悟、自礪、自策的一方鏡子。

（作者單位：江蘇泰州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