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工”走了，誰來“頂缸”？

李曉磊

馬年未過，河北就進入了全面告別“臨時工”執法時代。

不 久前，河北省政府審議通過了該省法制辦關于《對全省各級各類行政執法人員進行全面清理情況報告》。從理論上講，此后，“臨時工頂缸”事件，將在河北省“絕跡”。

記者在石家莊街頭采訪時，當地群眾對這一舉措持不同看法。有的認為此舉“大快人心”，有的反問“能不能真正執行”，更多的人則擔憂“人少了，城市管理能不能跟上”，“被取消執法資格的人以后干什么？會不會帶來社會負擔？”

根據河北法制辦提供的數據，自2014年6月1日起，河北對全省共31萬多名持行政執法證件的人員全面清理，取消了8萬多名持證人員的執法資格，占全省行政執法人員的35%。

河北省法制辦人士表示：“河北清理的行政執法人員有三種：合同工、臨時工等不具備執法資格的人；本來有證，卻已不執法的人；雖持證，卻沒經培訓或考試不達標的人。”

那么，問題就來了：如果執法資格人員“忙不過來”，合同工、臨時工“協助”執法會不會再出現？這也是全國其他城市取消臨時工執法資格后，共同面臨的矛盾。

“一紙禁令不能一勞永逸。”安徽省法制辦一名官員表示。

臨時工出事引領導惱怒

河北距現在較近的，因“臨時工”引發的輿論事件，都與政法單位有關。

一次是2013年7月15日，有網友曝光了唐山兩名女交警當街廝打的視頻。隨后，唐山警方通報稱：該二人系勞務公司派遣到交警隊從事交通協管員工作，因個人原因引發矛盾并當眾廝打。

此事帶來的輿論還未平息，7月31日上午9時，河北電臺3名記者在調查泊頭市法院制式警車管理混亂時，2人被駕駛無牌照警車的工作人員郭某毆打住院。事發后，泊頭市法院也回應稱：郭某系該市交河鎮法庭臨聘人員，目前已被警方控制。

“這兩件事在群眾中引起惡劣影響，也讓一些領導惱怒，事發后，有關領導就提過，什么時候能取消臨時工執法？”石家莊市住建局一官員告訴記者。

不過，公眾當時也很疑惑：沒有了“臨時工”，我們的城市將會怎樣？

此前，河北省元氏縣就發生過撤銷城管局的事件。2009年5月，時任該縣城管監察大隊大隊長張志民擅將停車費標準由30元提高到90元，并安排“臨時工”在出入口強行收取，被媒體曝光，成立11年的城管監察大隊被撤銷，該縣成了當時全國唯一沒有城管的縣城。

很快，元氏縣城的縣容、環境等陷入癱瘓。無奈，2010年2月，在經過7個月后，元氏縣再次成立了城管大隊，隸屬當地住建局。

新成立的元氏城管大隊，首批30名隊員都是通過公開考試招聘的事業編制人員，但在管理中，因人手短缺，常被縣領導與群眾“兩頭罵”。

“我們從2010年開始就沒有‘臨時工’了，但工作量巨大，有時候真吃不消，更做不到無死角管理。”元氏縣一名城管告訴記者。

不執法了，他們可以做點什么？

“盡管2013年七八月份，就有領導提過取消我省臨時工執法，但真正下決心做，是2014年了。”河北省人社廳一名工作人員透露。

河北搭的“東風”之一，便是“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其中“臨時工”成為深化行政執法體制改革幾大任務所涉及的內容之一。

事實上，此前《行政許可法》、《行政處罰法》、《行政強制法》，都對執法主體有明確要求，其中“臨時工”等不具備執法權也是認知統一和條文明確的。

但將“臨時工”等調離執法崗位，還有個擔憂是：“一些行政管理執法部門，具有執法資格的正式員工并不多，而管理與執法工作任務卻不輕。”

盡管有爭議，河北省法制辦還是從2014年6月1日起，采取部門自查、法制機構審核、分級負責、省法制辦統一核準的方式，對全省持行政執法證件人員進行了一次全面清理。

此后，這項工作進行到近5個月時，十八屆四中全會決定也指出：“嚴格實行行政執法人員持證上崗和資格管理制度，未經執法資格考試合格，不得從事執法活動。”

隨即，清理臨時工執法的情況獲得河北省政府常務會議通過。可緊接的難題是：被取消執法資格的臨時工們該怎么辦？下一步城市管理方向要如何走？

多地都強調，“取消臨時工執法”并不是取消臨時工。至于這批臨時工是否會被立馬解聘，河北由各單位根據自身情況處理。不過，多地出于人道主義等考慮，仍安排他們做一些與執法無關的輔助工作。河北省法制辦官員就表示：“比如被取消資格的城管，在合同到期之前，可負責有關園林綠化、種植等工作。某地人士也透露，可以考慮讓其幫助搞搞內勤等。

上述官員還表示，取消臨時工執法后，河北將下移執法重心，調撥省級執法人員，增加區級、縣級等基層的執法力量。同時整合執法機構，強化綜合執法、集中執法的力度。

“聽起來不錯，關鍵是下一步能不能執行到位？”石家莊市一名個體戶告訴記者。

“摸著石頭過河”

河北并不是第一個取消臨時工執法的省份。2012年起實施的《行政強制法》就規定：“行政強制措施應當由行政機關具備資格的行政執法人員實施，其他人員不得實施。”

隨即，安徽、廣東、江蘇等省份的部分城市也出臺了類似規定。

以安徽為例，該省在2014年年初就發布有關意見，1年后，該省法制辦官員回應效果稱：“應該講有一些矛盾，有一些特殊的地區，執法的區域比較大，人手比較少，執法這塊很難完成自己的任務。”

2014年10月9日，江蘇省政府法制辦也就相關條例征求公眾意見，可該條例還未通過，鎮江一名城管人員朱某就與早點攤販發生了爭執，并口出狂言：“我就吃共產黨喝共產黨的，你去告我吧”，“我就欺負老百姓”。

很快，鎮江官方再次回應，朱某是正東路街道招聘的臨時協管員，已被開除。

“實際上，無論各省如何制定取消臨時工執法的政策，多數情況下，臨時工只是‘替罪羊’，它背后是‘誰來約束執法者’的困頓。”有學界人士表示。

另外，不少人士認為，取消臨時工執法會帶來城市綜合治理難題，此外，這些規定會否導致另一個極端，如果執法者在面對某些特殊狀況束手無策時，會不會明哲保身、有法不為？

中國政法大學副校長馬懷德表示，對全部取消“臨時工”執法資格“很難執行”，“因為中國社會的執法需求是在不斷增加的。”

“要解決這個困境，應根據現實情況，適當增加正式執法人員的編制，下放部分權力，對于部分‘非純粹執法’、與公共管理相關的事項，可交由社會自治。”馬懷德稱。

馬懷德還指出：“中國行政執法的層級較多，各部門的執法權限并不明確，這導致了執法力量的浪費。如何優化行政執法機構的效率，也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不過，記者發現，取消臨時工執法在全國已是“大勢”。去年11月27日，河北省的近鄰山東省，也通過了有關條例：勞動合同制人員等不得從事行政執法工作。

“如何解決取消臨時工執法帶來的‘缺口’，現在幾乎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山東菏澤市城管局一名官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