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規矩是怎么壞掉的？

王巧捧

“身為黨的高級領導干部，無視黨的政治規矩和組織紀律，嚴重違紀違法……”

2 月17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同時公布了對廣東省政協原主席朱明國、山東濟南市委原書記王敏、太原市委原書記陳川平的雙開決定，其中均提到“無視黨的政治規矩”。

這在案例通報中第一次將不守規矩與違紀違法聯系起來。其實，在此之前，習近平就已強調過，“領導干部違紀往往是從破壞規矩開始的”。

所以，有必要追問，規矩是怎么被打破的？又如何盡早防范規矩被破壞，以免其滑向更深的違紀違法行為呢？

規矩壞在權力濫用者手里

新中國成立以來，共產黨成為執政黨，隨著歷史任務的改變，黨的一些領導干部漸漸嘗到了權力的滋味，沖破規矩的沖動愈加強烈。譬如一級黨組織里的黨委書記，從“班長”的作用，漸漸發展成一把手，再演變成“老板”、“老大”，就是一個悄悄壞掉規矩的過程。

毛澤東的《黨委會的工作方法》中說，黨委書記要善于當“班長”。但同時也寫道“當然，書記和委員之間的關系是少數服從多數。這里不過是一個比方。”

但隨著一些地方黨委書記只重“班長”作用，而忽略了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集中制原則，權力向黨委書記集中，個別黨委書記漸漸發展成凌駕于其他黨委成員之上的領導，決策一言堂、一枝筆，有的甚至出現對其他黨委成員不尊重的情況。

一權獨大，難免產生變現的沖動，在個人或身邊人利益上漸漸特殊化。在這個過程中，權力崇拜也應運而生，二者互為助推，官本位意識愈演愈烈。

習近平指出，“在我們的一些干部中，特權思想、特權現象還是比較嚴重的。從上到下，違規占有多套住房的，違規占用公家車輛的……明里暗里為親屬升官發財奔走的，以權枉法的，這樣的干部不乏其人。”

破壞規矩的行為，在上行下效中更加惡化。圍繞著權和利，下級不斷試探著打破規矩的框框，在沒有得到及時制止，甚至被領導默許后，愈演愈烈，肆無忌憚地踐踏規矩，一切以讓領導滿意為標準，一切唯權力馬首是瞻。

一市政府工作人員透露，八項規定出臺以前，以上級領導或檢查組的迎接規格越來越高，從到高速路口接，發展至到地界邊上接，更有甚者動用警車開道，以示隆重。

權力本應在規矩之下運行，卻漸漸凌駕于規矩之上，本身已經逾矩，更對進一步消解規矩構成威脅。

不知不覺中，權力大過規矩，領導說的話就是規矩。于權力部門也同樣如此。一度名目繁多的亂收費，就是機構、部門自己給自己授權的逾矩行為。

而往往，“領導干部違紀往往是從破壞規矩開始的”。一些貪腐案例查處后，其背后往往暴露一些當初不守規矩的行為。

廣東省東莞市委原副秘書長吳湛輝，瞞報妻女移居香港的事實，違規長期持有因公往返港澳通行證，多次私自出入境。江西省原副省長姚木根填寫個人有關事項報告表時，只寫了一處房產，然而經群眾舉報，查處其名下房產多達十幾套，及巨額財產。曾任云南省楚雄州州長的楊紅衛，出事前，有人在一次會議上發現楊居然邊開會邊吸“卡苦”。

但上述三人最終都因巨額貪腐而被查處，并非因不守規矩的行為被發現。有些貪官則是直接因不矩之行引發關注，被順藤摸出巨貪行為。

1999年，胡長清以江西省副省長身份率團出席昆明世博會。期間失蹤半天，有關部門認為是可能遭劫持或外逃，后調查發現胡是飛赴廣州密會情人幫其解決工作調動問題。

以上案例中可見，違紀違法者更容易不守規矩，那么一些不守規矩的苗頭性行為，還有待引起進一步的重視。

“潛規則”腐蝕明規矩

警示作用不足，致使破壞規矩的成本小，嚴守規矩的成本大，老實人吃虧，犯規者得益，負導向之下，社會越來越不以破壞規矩為恥，反而越來越認同，“潛規則”腐蝕明規矩。

人性的弱點，天生存在。而規矩很多時候是要規正人性。不守規矩者一旦真的獲利，對周圍人的規矩意識也有著破壞性影響。

當下“重利社會”，只問結果、不看過程，以成敗論英雄。 “不守規矩”卻能給自己和家人撈來好處的，被認為是能人;“堅守規矩”的，卻被嘲笑為“死腦筋”。

幾乎所有被樹為典型的優秀黨員干部，在講述其優秀事跡里，總有為堅持原則備受親情、友情等壓力，甚至與親人決裂的艱難。面對這些潛規則的引誘或腐蝕，有些人守住了，成為優秀典型。但也有人難以抵擋，淪為同流。

而一些“跑部前進”、“干得好不如說得好”、“跟人站隊”等潛規則卻大行其道，愈演愈烈，帶壞了風氣。

數名不同市縣的紀檢干部透露過，十八大前，地方紀委向地方黨委匯報的腐敗線索，有時會被地方黨委壓案不報。這種不把上級放在眼里的行為，致使一些地方一段時間內被查處的腐敗案例非常少，表面上顯得當地廉潔度高，甚至一度還成為兄弟市縣的學習榜樣。

“有的干部同鄉會、同學會，看似漫無目的，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結交情誼，將來好相互提攜。”這種違規行為，讓官員抱團成群，互捧臭腳，形成利益聯盟。更便于進一步規避規矩，甚至讓人情關系大于組織程序，共同謀利。

跳出劣幣驅逐良幣的惡性循環，一定要驅劣幣，保良幣。明確責任，讓違規者付出代價，讓守規者看得到光明。譬如，在黨政廉政建設方面，近兩年一再明確和強調了黨委書記的主體責任，再有黨委壓案不報的行為，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強調規矩，加強教育，既需要對干部強化規矩意識，也需要就具體規矩對干部多教育。

正如習近平在湖南考察時強調，“要加強對黨員、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的教育，讓大家都明白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該這樣做、哪些事該那樣做，自覺按原則、按規矩辦事。”

另一方面，還需明確對不守規矩行為的追究，將“潛規則”扼于萌芽。

陳云在延安任中組部長期間，嚴肅處理了不守規矩的黨員劉力功。劉拒絕黨組織讓他到基層鍛煉的決定，最后被開除黨籍，公布于全黨。

陳云語重心長地告誡大家：中國革命是長期艱苦的事業，共產黨及其黨員沒有意志行動的統一，沒有百折不回的堅持性和鐵的紀律，就不能去團結最大多數的人民群眾，就會破壞革命。

“以前，只要不出大問題，對不講規矩的行為，大部分都是領導談話，提醒提醒。最多次數多了，領導不用你或者少用你，處罰力度不大。”一名退休的廳級官員告訴記者。

正如習近平所說，“相當一部分黨組織習慣于把防線只設置在反對腐敗上，認為只要干部沒有腐敗問題，其他問題就都可忽略不計，沒有必要加以追究，也不愿意加以追究。有的干部也認為，自己沒有腐敗問題就行了，其他問題都不在話下，沒有什么可怕的。在這種觀念支配下，一些人無視黨的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