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兒子學說家鄉話

朱霞

因為一直跟隨我們工作的流動而變遷，兒子真正在家鄉生活的時間不超過2年，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學說家鄉話。起初我沒有發現這一問題的嚴重性，直到后來客居他鄉，我才發現這種認識是錯誤的：同時說家鄉話和普通話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但對于我們的父輩和孩子來說，那就變成了一件難事。

我家的爺孫倆，一個只會說老家話，一個又只會說普通話，他們沒有共同的語言基礎，在電話里已很難做長時間的交流。來到這里以后，每一次我讓兒子給他爺爺奶奶打電話，讓他別說普通話，改為家鄉話。兒子額頭急得冒汗，放下電話對我說：“媽媽，這不是要我命嗎？家鄉話我可一點也不會說啊。”

兒子的話深深地提醒了我。我們泰州話分很多種口音，即便是屬于同一座城市，每個鄉鎮所說的家鄉話口音都不一樣；若沒有自小在家鄉長大或長時間在農村生活過的人，想要說一口流利的老家話，那還是異常艱難的。

也許是我對兒子的要求有些過分了，我只考慮到了他爺爺有時聽不懂普通話，可從未想過如何教兒子說家鄉話。于是，我耐心地對兒子說：“媽媽今天開始教你學說家鄉話，這樣做并非僅僅只是為了爺爺，更是要你記住，無論你在這里生活多少年，你的根和故土永遠都是在老家，鄉音難忘，這是我們每一個離開故土的人必須要做到的，就好比人不能忘本一樣。”

兒子坐在我邊上聽著我說話，這份含義他到底明白了多少我不知道，我想我只能盡一個做父母的責任去教會他這一切，至于他能記住多少，那還得靠他自己去領悟和思考。

近兩年，兒子給他爺爺打電話時，已不再使用普通話，而是改為家鄉話。他每次都會主動問：“老老，呢在做什呢，最近身體個好啊，在家不要太挨稿，要把是噶照顧好。（爺爺，你在做什么，最近身體好不好，在家不要太辛苦，要把自己照顧好）。”只是這幾句簡單的家鄉話似乎已成了兒子和他爺爺奶奶通話的口頭禪，一旦遇上他爺爺在電話那頭說上別的什么事，兒子還是得繼續求助于我幫忙，好在這已不影響他們爺孫的感情遞增。

去年年底，我們和孩子商量讓他能否提前回老家去幫忙貼對聯。孩子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已不再對回老家產生懼怕，因為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和他爺爺奶奶直接交流。但我還是提醒兒子，到家之后要說“漲”對聯，不可說貼對聯。兒子現在雖已會說很多老家話，可對有些老家話還是似懂非懂。

生長在鋼筋混凝土都市的孩子不會理解故土和根的含義，對他們而言，城市才是他們理所當然生活的地方。無論走到哪里，一出口已很難讓人猜出他們的故土身在何方，因為他們說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不會鄉音，沒有口音。前不久朋友的女兒參加方言考試，過關的幾乎沒有幾句。朋友問我怎么辦？我說慢慢教吧，即使孩子以后不說，但也不能現在不學！當一個人連自己的家鄉話都不知道怎么說的時候，那他又怎能對故土產生濃濃的情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