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尹雨潔

奶奶被查出肝癌晚期，是在她和爺爺準備好一起去旅游的前一個星期。

爺爺知道消息后，一夜間頭發白了好大一片。兩個老人從年輕時就約定好等到老一起去旅行，可是命運偏偏要開玩笑，在一切都要變成現實的時候，它殘忍地戳破了夢的肥皂泡。

爺爺開始每天兩點一線地往返于醫院和家。他每天變著花樣為奶奶燒她喜歡吃的菜，然后急急忙忙地趕往醫院帶給奶奶。奶奶有時昏迷過去，爺爺就一直守在病床前，眼睛盯著奶奶的心電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一坐就是一宿。爺爺說等奶奶好了，他們就去旅游，去青島，去大理，去寧夏……

只是一整個冬天過去了，奶奶還是沉睡在那個冰冷病房里，就在迎春花快要綻放的時候，她永遠地不再醒來了。

病房里爸爸媽媽哭腫了眼睛，爺爺沉默著，他緊緊地牽著奶奶的手，良久才回過頭，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對我說：“以后每天，家里訂的牛奶誰喝呢？你奶奶走了，我又不喜歡喝……”然后我看見他疲憊的眼睛里突然就涌出了淚水，像是蓄了好久，終于爆發，洶涌而出。

幾個月后，我接到爺爺從老家打來的電話：“小雨，我要去旅游啦！”我以為他終于想通了，不愿再終日懷舊，于是很開心地說：“好啊！你要去哪？一個人嗎？”他回答說：“先去山東青島！和一個旅行團！你先不要和你爸媽說，我怕他們不同意！”我笑著說好。時間果然能抹平一切，掛了電話，我不知其味地想。

幾個星期后，我收到了幾張來自山東青島的照片。照片中是一片灰藍色的海面，海平面上一輪紅日正緩緩升起。爺爺靠在海邊礁石旁，胸前拿著一張照片，揚起微笑。哦！照片上的人一定是奶奶吧！從那以后，爺爺時不時地會從不同的地方給家里寄來許多照片。照片里的那個老人，雖然皺紋橫生，但是笑容慈祥溫暖，而每一張照片里，他的手上都拿著一張奶奶的照片……

我突然明白了爺爺為什么要去旅游。時間能帶走的只是傷痛，它再強大，也帶不走關于愛的約定。

我靜靜地端詳著一張張來自天南海北的不同照片。照片里的主角永遠是爺爺和奶奶。他們一起去了青山綠水的云南大理，他們在浙江的太湖邊相擁，在成都的繁華街頭吃小吃……

（指導老師 侯世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