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從容的心靈回歸

荊墨

現在是一個快節奏的時代，生存競爭壓力越來越大。讀作家趙柏田的《南華錄：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8月第1版），也許會有點驚羨地發現：原來古人的生活是這樣優雅從容。

書中描摹了一個已經消逝的江南：文徵明、董其昌、吳其貞、項元汴、湯顯祖等人出沒其間，園林、收藏、古物、字畫、香料將他們串聯在一起。這些人是藝術家、收藏家、官員、文士、才女、奇人、工匠，但在精神上，他們都是被權力的洪流推到角落后，用精致的物質來寄托自己心靈的人。作者以對一個個歷史人物的講述，鋪陳了一幅晚明江南士人的生活圖景：包括如何訪友、宴飲、唱曲、賞畫、讀書、等等。收藏者項元汴，在古物的肌理中書寫他自己的藝術史；“為愛癡狂”的湯顯祖，在自己營造的情幻世界中體驗人生的多重況味；以愛為生的柳如是，在情愛的探險中尋找生命的根基……他們是一個文化盛放到極致時代的精神貴族。然而，風流蘊藉終為時代的罡風吹散，當時間一點點地迫近1644，他們的寄寓更加深沉，選擇更加艱難，而結局，讀來也更加令人震撼。

作者還原了晚明江南士人的生活點滴，不乏驚人的細節。如《古物的精靈》一篇寫晚明收藏名家董其昌，于萬歷四十四年經歷家中大火，千百民眾點火燒房，“人人臉上都躍動著夢幻般的火光和施暴的快意”；《感官世界》中自稱“紈绔子弟”的張岱在崇禎二年中秋夜，在金山寺大殿一手炮制的“金山夜戲”，說到一行人進入大殿時，“一路但見林間漏下的月光落在地上，疏疏如殘雪一般”，細致入微的人物表情和景色描繪，讓人如臨其境。

《南華錄》，按字面意思，即為南方精華之記錄。當一個時代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一切為之吟唱的歌曲都成為挽歌。然而這個時代卻值得我們細酌，不僅因為其間的物質與文化生活被提煉成了精華，亦因為這個時代的人亦成為了精華。他們在對風雅器物的無限寄情中，注入對生命的詠嘆。在這群人中，周亮工是唯一進入清朝官場的人。這個人作為全書的結尾也是非常有意義的。他身上有晚明的氣質，還是一個文化遺民，同時代的人很喜歡與他交往，他身上的文化姿態是非常迷人的。周亮工實際上扮演了一個見證者的角色。

在寫《南華錄》之前，作者趙柏田曾是一個先鋒小說家。小說創作給予他的，是某種深入骨髓的豐沛，從先鋒小說出發，邁向先鋒的歷史敘事，他有更大的“野心”，要寫自己的“南方”。

《南華錄》的意義，在于它是世俗化的，有著日常生活的豐富肌理。書里雖寫的是古時的人與事，對于現代人的生活卻仍然能夠提供精神養料。我們回不到那個古老、安靜、緩慢的鄉土中國，但是我們可以在內心保留一點對那種生活方式的向往，適當地放慢腳步，聽聽內心的聲音，體察生活和自然當中的美和詩意。 （荊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