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鐵腕打擊非法捕魚

尹鴻偉

三艘在印度尼西亞海域非法捕魚的越南漁船在爆炸聲中燃燒沉入海底，由于擊沉的命令來自于印尼新任總統佐科，因此引起了區域國家的詫異與關注。

佐科于2014年10月20日宣誓就任，成為該國第七任總統。在大約10分鐘的就職演說中，他呼吁全民把握歷史機遇，共同將印尼重建成海洋大國。12月5日，印尼海軍在廖內省水域炸沉了11月2日扣押的三艘越南漁船，駕駛這些漁船非法越境捕撈的33名船員仍然被扣押在印尼一處海軍基地內。12月21日，印尼海軍再次展開炸船行動，將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魚的兩艘巴布亞新幾內亞船只炸沉。印尼媒體稱：新總統正在以罕見的強硬措施維護印尼的海洋權益。

目前在印尼海域捕魚的外國漁船估計多達5000至7000艘，其中九成未獲印尼政府批準，即屬非法捕魚。不過，佐科對付外國非法漁船的激烈做法也受到了鄰國的批評，在炸沉三艘越南船只之前，多位鄰國領導人都曾致電表示關注，但都未能阻擋佐科以此向外界展示決心。

素有“千島之國”之稱的印尼在2014年迎來了一個決定未來的關鍵時期，最重要的事件便是首位平民總統佐科通過全國大選誕生。一直試圖成為國際社會關鍵角色的印尼，對佐科自然抱有巨大期待。

印尼媒體稱，泰國、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和中國等國家的漁民，經常闖入印尼海域非法捕魚，嚴重影響印尼漁民的漁獲量。早在2009年，印尼便頒布了漁業法，規定“海事與漁業部官員和軍警有權焚燒或擊沉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魚的外國船只”。不過，這項法律一直沒有得到真正的貫徹執行，其中既有傳統觀念的障礙，也有外交方面的顧慮。

印尼海事與漁業部長蘇西表示，國家的海洋資源是印尼人民的潛在資產，和非法捕魚者作戰是減少國家損失并保護國家魚類資源的一種方法。2014年11月30日，蘇西還在一次公開活動中高聲大呼：“讓我們和非法捕魚者作戰到底！”顯然，蘇西的想法得到了佐科的支持，隨后她還與印尼海軍參謀長馬爾斯迪約簽署了一項有關抓捕非法漁船的諒解備忘錄。

2014年12月5日，印尼海軍特種部隊先在三艘越南漁船上裝置了炸藥，再從兩艘公務船上從遠處開槍射擊，漁船隨即爆炸起火并沉沒。此前一日，印尼政治、法律與安全事務統籌部長特佐表示，炸沉這三艘外國漁船經過了法庭司法程序的批準。印尼外長雷特諾也表示，印尼法庭已經裁定這三艘外國漁船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魚，因此炸沉這些漁船完全合法，也不影響印尼與相關國家的雙邊關系。

12月15日，佐科在出席一次公開活動時解釋：外國漁船的非法捕撈活動使印尼每年蒙受23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之前，印尼海軍的70艘巡邏船每天僅能出動15艘，原因在于燃油不足，佐科上臺后決定將為印尼海軍提供更多海上巡邏船，以實現執法到位的目標。

“多年來我們坐視不理。現在，我們要追緝和擊沉這些船只！不過，要按規矩行事，不可在船上還有人時把船擊沉，因為這會招惹麻煩。”佐科透露。

佐科還特別談到自己如何回應外國領導人對此事件的關注與批評：“他們問為什么要用炸藥把船只炸沉？我回答說這只是第一次警告，還會有第二次或更多警告，耐心等待吧。”佐科還對法新社說：“我已要求我們的外長（向他國）解釋，這純粹是刑事案件，與睦鄰關系無關。”

事實上，據印尼媒體披露，在2007年至2012年期間，印尼曾經把38艘被扣押的非法外國漁船中的33艘炸沉，其中32艘是越南漁船，它們都是在位于南中國海的納土納群島（Natuna）被扣捕的。令外界奇怪的是，越南官方始終沒有對印尼的這些嚴厲行動公開提出過非議。

與此同時，佐科的強硬態度獲得了印尼國內媒體的普遍贊揚，認為此舉能夠大力扶持本國漁業，以挽救跌至5年低谷的國內經濟。

炸沉三艘越南漁船后，在非議與贊揚聲中，印尼并沒有停止行動，數日后又扣押了22艘在巴布亞省南部海域非法捕魚的中國大型漁船。印尼媒體引述印尼海事與漁業部長蘇西的消息稱：被扣押的中國漁船排水量都大于300噸，之前正在印尼的阿拉弗拉海域非法捕撈。

印尼海軍發言人馬納漢還對媒體說：“我們必須擊沉這些船，以警惕其他打算到我們的水域偷魚的外國漁船。我們要傳達的信息是，沒有外國漁船能從印尼領海盜竊（海產）。只有印尼漁民能從自己領海獲益。”

除了扣押漁船，印尼海事與漁業部還通過印尼外交部向中國駐印尼大使館提出呼吁，要求中國政府制止中國漁船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魚。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回應，中國為核實這一事件的相關細節，正在與印尼官員合作;同時要求印尼當局須確保中方人員的安全與合法權利，妥善解決此事。

蘇西表示，總統佐科已指示印尼海軍不僅逮捕非法捕魚者，更要擊沉10或20艘非法捕魚的外國漁船，讓這些人不敢再犯。印尼政法部長則具體稱，擊沉船只的技術可以通過射擊船身直至最后下沉或者是把船燒掉，如同澳大利亞的執法方式，以此警告外國漁船不要再越過邊界線進入印尼海域。

截至2014年12月9日，印尼宣布已經扣留了155艘在巴布亞省南部水域非法捕撈的外國漁船，其中22艘漁船來自中國。佐科的外交政策顧問、印尼智囊機構戰略核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執行主任里扎爾隨后稱：“我們上周擊沉了越南的船只，或許我們隨后會擊沉中國的船只。”

里扎爾還暗示，不僅是中國船只，還有可能擊沉5艘已被扣押的泰國非法船只。印尼民間輿論也認為，政府要在擊沉外國船只的問題上始終如一，不要管牽涉到哪個國家，如此政策才能發揮有效的威懾作用。

對于是否擊沉中國非法捕撈船只，引起了印尼輿論熱議。中國是印尼第二大貿易伙伴，對印尼的投資還在不斷增加;中國也是印尼最大的外國游客來源地，印尼還將加強與中國旅游事務的合作，并計劃在2015年將目前的每年80萬名中國游客數量提高到200萬;另外，印尼已同意加入中國主導籌建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一旦擊沉中國船只的事件發生，很有可能造成印尼和中國的關系尷尬甚至緊張。

12月21日，印尼海軍再次展開執法行動，將兩艘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魚的巴布亞新幾內亞船只炸沉，此前印尼法庭已宣判這兩艘外國漁船的船主在印尼水域非法捕魚罪名成立。這兩艘船是12月7日在印尼及巴布亞新幾內亞邊界遭印尼海軍攔截的，當時船上懸掛著巴布亞新幾內亞的旗幟，但船員都是泰國人，印尼海軍現場逮捕了62名船員，并繳獲63噸漁產品。

印尼海事與漁業部長蘇西在2014年11月表示，目前在印尼海域從事海洋捕撈活動的1200艘大型漁船中，多為外國漁船，其中約10%的捕撈許可證已到期，政府將不再給這些外國漁船發放新的準捕證。她指出，這些大型捕魚船在走私石油天然氣、偷稅漏稅及大規模捕魚等三個方面給印尼的經濟造成巨大損失，“為數眾多的大船大肆捕撈的后果是，無法在深海進行捕撈作業的小漁船無魚可捕”。

在采取嚴厲手段對付非法捕撈的同時，印尼也準備聯手周邊國家共同處理非法捕撈行為。12月8日，印尼宣布成立了一個漁業工作小組，除了負責調查違法者并改善執照發放程序外，也將同時接洽東盟各國、澳大利亞和中國，并與各國駐印尼大使討論簽署合作協議。

12月11日，泰國漁業協會發出警告提醒本國漁船，如非法進入印尼水域捕魚有可能面臨漁船被擊沉的后果。另外，泰國對非法進入泰國海域的越南漁民態度同樣強硬，不斷采取拘捕漁民、扣留漁船的方式，并且呼吁通過外交途徑解決非法捕撈問題。

中國臺灣地區駐印尼代表張良任也表示，已多次勸導臺灣漁船不要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魚，“因為印尼新政府是真的鐵了心要整頓非法捕魚問題，并不是針對特定地區，任何地區的漁船在印尼非法捕魚都會受到嚴厲制裁”。

12月18日，蘇西表示，又有四艘在印尼海域非法捕魚的中國臺灣漁船被印尼海軍扣押，“至于到底會不會炸沉這些漁船，取決于印尼海軍和法院”，“如果佐科希望炸沉這些漁船，相關單位就會即刻執行命令”。

《雅加達郵報》的報道稱：自從印尼當局于12月5日擊沉三艘越南漁船后，在印尼水域非法捕魚的船只已經明顯減少。不過，印尼的強硬措施能否嚇阻外國漁船前往捕魚仍未可知。泰國宋卡府漁業協會主席蒲拉蓬對《曼谷郵報》說：“漁民也需要生活。我們必須承認，泰國水域已幾乎沒魚了，漁民難以承受每次出海都蒙受虧損。他們有時只能冒險。”

蒲拉蓬還指出印尼的執法人員存在腐敗情況，泰國漁船往往要通過中間人向印尼官員繳費。但即便有合法的捕魚執照，泰國漁船也常被扣留，行賄后才能獲釋。印尼媒體也證實，當地確實有不法機構收費發放捕魚執照給外國注冊的漁船，有些每月收費達到5000美元，但不是所有執照都是真的，“其中一部分人在偽造執照后，會與執法人員私通，要求后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佐科的強勢不只體現在非法捕魚問題上。12月9日，佐科在日惹加札馬達大學公開演講時強調，他不會對任何與毒品相關的罪犯開恩，他會拒絕目前已被判死刑的64名毒品罪犯的所有上訴申請。這些毒品罪犯中，包括兩名澳大利亞人和一名英國老婦。佐科認為，毒品給印尼年輕一代帶來毀滅性的影響，嚴懲毒販才是阻止年輕人染上毒癮的最佳方法。

2014年10月，印尼前總統蘇西洛在慶祝印尼國民軍（TNI）建軍69周年的大會上說，通過致力于軍事現代化，印尼可在10年內成為“亞洲之虎”。12月17日，佐科在雅加達的一個陸軍武器展覽會上表示，將在2015年國家預算草案中增加武器預算，“這很重要，許多類型的武器我們還缺少，我們要增加并補全”。

印尼與10個國家在陸上或在海上相連，并且與數個鄰國在海域問題上仍有糾紛，例如馬來西亞。印尼國防部表示，以印尼群島之國的地理環境，發展海上軍事力量應該成為國家主要的戰略。《雅加達環球報》認為，印尼的國防裝備比鄰國新加坡和馬來西亞落后10年，印尼的國防支出理應占國內生產總值至少2%，才足以維持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

按照佐科的計劃，印尼的國防開支到2019年起每年可能多達200億美元，幾乎是2014年預算的三倍。印尼媒體評論，通過提高武器質量，加強防御體系主要裝備，佐科希望持續提高印尼在國際上的威望。

不過，佐科在非法捕魚問題上的強硬措施，已經引起了鄰國的一些非議，馬來西亞一些媒體就表示，“在處理國與國之間的問題方面，佐科是一個態度有些傲慢的領導人”。

擁有2億多人口的印尼是東南亞最大的經濟體，在不久前世界經濟論壇公布的全球競爭力指數中名列第34位。由于缺乏有效監管，近年來在印尼海域進行非法作業的外國漁船越來越多。印尼媒體發現，很多懸掛印尼國旗甚至標有印尼名字的漁船實際均為外籍。 如今，因非法捕撈而引起的爭議正在考驗佐科的智慧與勇氣。

有印尼學者認為，下令擊沉外國漁船，佐科的目的在于展現強勢，爭取民心，但此舉也可能導致印尼與鄰國，尤其是東盟成員國發生摩擦。該學者稱，“擊沉捕魚船應該是萬不得已之舉，而不是一開始就采用這個對策。對于我們展現強勢、缺乏遠見的司法立場，我感到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