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成長，老了他們的時光

展凌風

最近在看黃磊和李雪健演的《嘿，老頭》，這讓我想起了在鄉下的爺爺奶奶。

每一次回家，我都能看到爺爺奶奶眼中的光亮，那是一種欣慰和滿足;每一次離開，都能感覺到他們深深的失落。

有時候，我就在想，是什么讓我們變得這么淡漠？明明是去看他們，卻在家里待不了兩天，然后就跑回了城里？鄉下空氣清新，滿眼蒼翠，可是那種冷冷清清的孤寂感，卻莫名的讓人害怕。

記得有一次，我看到爺爺一個人獨坐在院子里，昏昏沉沉地用手撐著腮幫子;爺爺耳背，我們要很大聲說話他才聽得見，別人聊天，他都是安靜的在一旁，因為聽不清楚，所以插不上話。

但是那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本不想打擾他，但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我。

那一剎那，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全是笑意。

莫名的，我很想哭，似乎，這就是一種親情的力量。爺爺老了，身邊的事情一點點地跟著變化，我感受到了爺爺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孤獨和恐慌。

他老了，老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他回不去的時光。

小時候，我總是拿他做木工的工具自己削寶劍，制造玩具槍，或者做一些自以為精巧的小玩意兒。有時還讓他按照我的要求幫忙做做，當然也會主動拿起那些工具，跟著他學怎么做木活兒。

我喜歡聽故事，但是我爺爺從來不會講，都是從其他老人那兒聽來的。什么豺狼虎豹，山精海怪，只要是我沒聽過的，聽多少遍我都不覺得膩。所以，看著別人的爺爺很會講故事，我總覺得我爺爺缺少些什么。

但實際上，我爺爺什么都不缺，他的堅韌是彎不下來的脊梁，將我們這個大家庭支撐起來。父親他們有八兄妹，在爺爺奶奶生活的年代，要養活這么多人是何其艱難，更別說是三代同堂的情況下，幾十口人要吃飯，困難可想而知。

爺爺是家里的靈魂，不善言辭，也不會棍棒教子，他就是默默地干活。

聽奶奶和外婆他們說，爺爺人很好，他還會醫術，什么石匠、木匠、篾匠的活兒，沒有他不會的。給人治病，要是人窮他就不收錢，幫人干活，錢多錢少全不計較，更不會偷奸耍滑。

爺爺的事跡，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鼓舞，像一股暖流，在心底里久久不散，他也因此成為我心里的一座山。

此后，我就喜歡上了爺爺，更確切的說，我喜歡上了他們年代的故事;就算是現在，偶爾坐下來，我都會詢問一些關于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們年輕時的經歷。

那就像一壇老酒，品一口，全是歲月的味道，充滿一種說不上來的“醇香”。

可是現在，一切似乎都遠去了;爺爺干不動活兒了，也沒有人再請他幫忙了，雖說兒孫滿堂，卻大多在外面，顧著自己的家庭。偶爾回去看看他們，卻又待不了幾天就會離開。

這些親人買東西的買東西，給錢的給錢……

這些雖說能讓兩個老人家高興，但內心更多的卻是失落。

每一次回家，我告訴奶奶去村子里轉會兒，奶奶總是不停地叮囑早點回來，當時我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天我很早回來，奶奶高興地把我拉進屋子，說：“你每次回來，不在家里睡，也不多在家里坐會兒，這次好了，可以多陪陪我們。”

奶奶說這話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她滿心的歡喜。

可是我心里卻突然間自責起來，忍不住又想哭。奶奶的要求多簡單啊！她只是要我多陪陪她，而我卻沒有做到。

從那以后，我每次回去看他們，無論怎么樣，我都要在家里吃飯，都要多陪他們坐會兒，隨便聊點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說。

陪伴，就算不說話，對爺爺奶奶也是最大的滿足。

他們老了，但是他們的心性卻像孩子，他們要的，也是如孩子般簡單。

記得去年，奶奶生了場大病，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把我叫到床邊，用虛弱的聲音一個勁兒的對我說：“兒，你以后比我們好，比我們好……”

來來回回，就撿著這句話說。

每一次，只要是別人家辦酒請客，遇到老人和我在的時候，他總是說：“我家興東很孝順，什么都給我們買，回家還給我們挑水，給我們錢。”

這個時候，我總是覺得心情很復雜，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么情緒。

在家里，我總是喜歡攙扶著他們，那會兒，我就感覺像是在攙扶自己的父母;見到和老人有關的事，我總會不禁想起他們，想起我爸媽，然后會想到自己……

一晃眼，我已經25歲了，歲月讓我變成了個大小伙子，長出了胡須，懂得了感恩。

但卻讓他們的光陰泛黃，變得衰老不堪。

佝僂的身體，昏沉的眼神。

我們的成長，老了他們的時光。

? ? ? ? ? ? ? ? ? ? ? ? ? ? ? （摘自《畢節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