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有多少錢？

薛涌

最近的波士頓，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馬薩諸塞的州長剛換，波士頓的市長也剛換，現在鬧著要申請奧運，又趕上了歷史上降雪最大的冬天，暴露出不堪一擊的市政基礎設施。城市怎么翻新？公眾和媒體都在向前看。

然而，波士頓似乎有個永恒的“過去”。這就是剛剛過世的老市長托馬斯·梅尼諾（Thomas Menino）。他是波士頓本地人，1993-2014年擔任市長，是波士頓歷史上任期最長，并在2013年馬拉松爆炸案之后繼續任職的市長。波士頓在他手下，也開始了輝煌的復興。到最后幾年，他身體不支，只能卸任。而卸任后馬上發現了癌癥，半年就去世了，年僅71歲。

關于他的政治遺產，波士頓媒體上一直議論不絕。不過，最近《波士頓環球報》開始報道他個人的遺產。在二十年的市長任上，他經手了幾十億美元的公共財務，權傾一時。死后清點財產，人們才發現：他個人在一個房地產中擁有價值10萬美元的份額;他們老兩口的房子，房貸已經還清，現在的估價是36萬美元。另外，還有1萬美元的個人財富在他名下。這，大概就是他全部家當。作為市長，他卸任前的年薪是17.5萬美元，退休后的待遇是每年14萬美元，但條件是這些待遇無法傳給家人（即他的遺孀）。當然，他還可以選擇每年11.2萬的退休金。這樣，他死后家人每年可以有不到7.5萬的收入。現在人們還不知道他究竟選擇了哪種待遇。

這段新聞，讀來讓人唏噓不已。按說，市長17.5萬美元的年薪，以普通老百姓的標準算是挺高了。波士頓屬于美國的高房價區，中等房價在45萬美元出頭。堂堂市長，自己的房子竟才36美元萬的價值，比老百姓的中等水平還低一截。我自己在波士頓工作。當年拿著文科助理教授的起薪試圖在波士頓地區買房，沒有能買得起的。在近郊地區，40萬美元以下簡直什么都買不到。到了2009年趁著經濟危機到遠郊“兜底”，也花了快50萬美元。看來，美國這么有名的市長，居然比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窮。

這年頭，美國貧富分化嚴重，政治家也多為百萬富翁。看看2016年的大選，貌似希拉里和布什之戰在所難免，而兩頭都是豪門。即使像奧巴馬這種平民政治家，也是住在百萬豪宅中，年收入都是以百萬計。剛剛卸任的馬薩諸塞州長Patrick，當年是個窮困的黑孩子，靠獎學金一路奮斗上來，如今據說資產相當雄厚。他出任波士頓申奧大使，一天的酬勞就是七千多美元，最近才在輿論的壓力下宣布放棄。更不用說，政治家腐敗的案子，近來屢見不鮮。幾年前，馬薩諸塞州議會前議長DiMasi涉嫌六萬多美元的不法收入而被判了八年，如今還在聯邦監獄服刑。老市長為政二十年兩袖清風，在這個時代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其實，我們不必談什么廉政與腐敗，不妨直接談人生，談幸福感。老市長要那么多錢干什么？他一輩子喜歡政治，干了一輩子的政治，目的就是塑造波士頓的公共生活，讓人們記住他。看看市民堵著街道給他送葬的壯觀情景，就知道他是個忠于本業的幸福的人——波士頓大街上很多人在寒冷中排隊兩個多小時，就是為了說聲感謝和再見。如果為錢糾結，干嘛不直接掙錢去？何必為了幾萬塊下監獄？再說，人總要走到這一步，最后撒手人寰。看看老市長就知道：沒錢的人，往往比有錢的留下的東西更多。這一點，不僅僅是對政治家，而且是對我們每一個普通人都值得玩味的道理。大多數人，似乎是想了一輩子還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