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吵了，陪你吃糠便是

劉原

據說廣東有個異人，每次和女朋友吵架之后，他就要騎單車環游世界。第一次吵，他去了北京；第二次吵，他直接騎到了非洲，結果在贊比亞被偷光了行李，只好打道回府。至于他還去過哪里，報紙上沒說，但我是覺得，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要跟“臭三八”干架，最好的示威，是騎著單車在朝韓邊境的三八線兜風，你神情自若地從各種地雷陣各種黑洞洞的槍炮之間穿梭的場景，會迅速傳遍世界，這叫做我和你不戰，我去屈他人之兵，乃頂級戰術，堂客定然氣餒，把香噴噴的菜放在桌上，把香噴噴的自己放在床上，等你歸家。

在御妻指南中，對付正在怒吼的“河東母獅”的上策，是一言不發，將其撲倒在床上來一發，馴獅最宜用鞭刑，雖然她分貝或許吼得更高了，但很快就會變成呻吟的病貓。中策則是拿出封口膠在母獅嘴巴上貼一個米字，考慮到個體的差異，有時你拿人民幣來貼米字或許效果更佳。至于下策，就是像這哥們這樣，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獨自當逃兵去，當然咯，國破人丁旺，沒準你在外晃蕩兩三年后歸來，那婆娘正抱著一個粉嫩的崽子在家門癡癡地等你，那一幕想起來也是很溫馨的。

我看過很多新聞稿，一旦描寫人瑞夫妻，最愛用的一句話就是“幾十年沒紅過臉”。這些記者顯然沒扯過證，不曉得吵架是夫妻和情侶的必修課，即便甚少吵架，在臥室里紅紅臉，出出汗，那也是必須的。惟一能幾十年不紅臉的是吾友陳曉卿，他像包公。若說幾十年都紅臉的倒有一位：關羽。傳說他本非紅臉，自從和兩位貌美嫂嫂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之后，就落下了臉紅的毛病。坊間早有疑竇，所以民間風傳劉備在長坂坡摔阿斗，不是摔給趙子龍看滴，是摔給關云長看滴。后來估計阿斗被摔得滿臉通紅，更像關羽了，劉備恨意更甚，直到臨死都氣鼓鼓地對諸葛亮說：這小混蛋若是不才，你可以捏死他。

我時常尋思，在舊社會里，男女之間吵架會比較少，尤其是望族，三妻四妾之間纏斗爭寵都忙不贏，哪會跟自家老爺去斗嘴。自納妾制退出歷史之后，女人失去了天敵，便把炮火傾瀉在老公身上，加之世道艱辛，女人的煩躁憋悶更多，非干仗不足以一抒胸臆。

我還注意到了一點：隨著時代的演進，夫妻吵架的頻率和烈度是大大下降了的。記得我童年時，每到炊煙裊裊的時分，左鄰右舍的吵架聲就開始此起彼伏，因為剛下班的兩大方面軍勝利會師了。我家伙食不好，有時我便端著一碗飯和幾塊咸菜頭蹲在鄰人門口，津津有味地看他們吵架打架，那真是下飯，竟絲毫不覺歲月清苦。

如今很難聽到鄰居吵架了，倒不是天底下夫妻都已偃旗息鼓，而是大家公德意識和隱私意識都有提高，不再提高嗓門叫罵而已。某夜我偶然聽到對面樓傳來對罵和摔東西的聲音，竟浮起久違的親切感來，我心想他們若是停戰后深入交流時也喊這么大聲就好了。

重慶有一名男子，和妻子離婚后的第二天，就去領了400多萬元彩票巨獎，被前妻告上法庭。所以，彩迷朋友的老婆們要注意了，假若你老公某天忽然翻臉，甚至開出誘人的離婚條件，不消說，那一定是他中大獎了。此時你萬莫答應，一定要拖個一年半載，因為彩票的領獎是有期限的，你一定要和他共度人生這最美好的時光。

當然，大多數男人是與巨獎無緣的，也是懶得跟女人吵架的。有哥們痛陳家史，說他們兩口子各自炒股，妻子不聽他點撥，時常深陷淵藪；他亦不多言，每天只是看負責買菜的妻子端上飯桌的菜肴，便知她當日盈虧，若桌上盡是紅撲撲的蝦蟹和紅燒肉，當天必是紅火，若只有青菜，股市定是慘綠了。我覺得此法甚好，一箸知風云。我家也是炒股的兔媽負責買菜，記得今年早幾個月家里還吃過龍蝦，但最近江河日下，我覺得我接下來可能要吃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