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對俄羅斯經濟發展影響評析

王敏

【摘要】2014年烏克蘭爆發危機，國內政治經濟陷入混亂，隨之而來的是克里米亞公投選擇加入俄羅斯。俄羅斯在對烏克蘭危機中的舉措引起美國和歐盟各國的強烈不滿，導致美歐國家對俄羅斯實施了一系列的經濟制裁。但是在當前國際經濟聯系日益緊密的背景下，經濟制裁在造成經濟困境的同時，也給俄羅斯經濟轉型和對外戰略提供了契機。

【關鍵詞】烏克蘭危機 俄羅斯經濟 制裁

【中圖分類號】D6 【文獻標識碼】A

烏克蘭危機始末

烏克蘭位于歐洲東部，是歐洲除俄羅斯外領土最大的國家。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在蘇聯解體之后烏克蘭成為歐盟和俄羅斯都力圖拉攏的對象，這也造成烏克蘭國內兩種政治訴求不斷對抗，最終導致了烏克蘭危機的爆發。

從國內因素來看，“歷史上烏克蘭就是俄羅斯與波蘭、東正教與天主教爭奪的對象。相應地，從民族、宗教及語言角度，烏克蘭東西部民眾有著明顯差別”①。通常認為以第聶伯河為界，烏克蘭明顯地分為了東西兩個部分。東部居民主要講俄語，在宗教信仰上主要信仰東正教，民眾在感情上與俄羅斯比較親近，希望國家能在政治上更多地傾向于俄羅斯。而西部民眾主要講烏克蘭語，大都信奉天主教，他們更加崇尚歐洲的政治、文化，極力希望加入歐盟。這種差距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其政治和外交上的選擇困境，烏克蘭一直在歐盟和俄羅斯之間搖擺，力圖找到一種外交平衡，為國家爭取最大的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烏克蘭危機的直接導火索是，“2013年11月21日亞努科維奇政府通過決定，宣布暫停與歐盟簽署聯系國協定，同時恢復與關稅同盟及獨聯體國家關于加強經貿聯系的磋商”②。隨之引起親歐民眾的強烈不滿，在首都基輔和其他城市相繼舉行了一系列抗議活動，烏克蘭局勢升級，總統亞努科維奇逃往俄羅斯，烏克蘭出現政權更迭。

從外部因素來看，烏克蘭面臨歐盟和俄羅斯雙重的壓力，東西方的矛盾和對立已經不可調和，無論哪位總統上臺都無法找到一個可以同時滿足東西部民眾要求、可以同時緩和與歐盟和俄羅斯關系的政治策略。從烏克蘭獨立之后，歷任總統就在親俄或親歐之間徘徊。從獨立之初的親歐政治到后來力圖實行平衡外交的庫奇馬，再到2004年通過“橙色革命”上臺的尤先科和季莫申科，再到亞努科維奇上臺，烏克蘭歷任總統和總理都往往會最終做出一個選擇，選擇歐盟亦或俄羅斯。俄羅斯和歐盟一直施加壓力想讓烏克蘭作出非此即彼的選擇，從客觀上也是造成烏克蘭危機爆發的一個重要因素。

俄羅斯在烏克蘭危機中扮演的角色

俄羅斯是導致烏克蘭危機爆發的一個客觀原因。上文中分析過俄羅斯和歐盟的拉鋸拔河，以極力爭取拉攏烏克蘭加入自己主導的聯盟，以最大程度維護自身的政治經濟利益。從俄羅斯方面來說，普京政府一直視烏克蘭為自己很重要的一個鄰國，一旦烏克蘭加入歐盟，對俄羅斯而言，等于不僅僅失去了自己西邊抵御歐盟和北約的天然屏障，大大增加了自己的安全風險，而且自己一直在倡導成立的歐亞經濟聯盟也將名不副實。因此普京政府極力阻撓烏克蘭和歐盟簽訂聯系國協議。

烏克蘭危機爆發后，面對烏克蘭東部的動蕩局勢，俄羅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就像2014年5月16日BFV.RU專欄評論家米哈伊爾·巴熱諾夫在自己的評論文章中引用國際人文政治研究學院專家弗拉基米爾·布魯杰爾的觀點“西方的官方立場在于，如果俄羅斯能夠幫助烏克蘭舉行總統選舉，那么將不對俄羅斯采取任何制裁。但問題在于，俄羅斯并不打算讓形勢保持現狀。俄羅斯感興趣的是讓烏克蘭東南部的代表們能參與國家對話，以使烏克蘭出現實質性的政權分裂。”③在以后的局勢發展中也證實了這一點。面對烏克蘭東部局勢，俄羅斯盡管不承認派出過武裝部隊，也否認為烏克蘭起義者提供武器裝備，但是不否認有俄羅斯民眾以自愿者的身份在烏克蘭參戰。而且俄羅斯曾在2014年3月1日召開的特別會議上已經通過總統普京的提議，同意在烏克蘭領土動用俄軍事力量。因為烏克蘭危機已經對克里米亞地區俄羅斯公民生命造成現實威脅，并且對俄羅斯黑海艦隊軍人安全構成了威脅。

在俄羅斯的默許和支持下，克里米亞地區以全民公投的形式并入俄羅斯聯邦。2014年3月16日克里米亞舉行全民公投以決定克里米亞未來走向。最后的結果完全符合了俄羅斯方面的預期：根據維基百科，“官方公布的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17日克里米亞公投結果為，83.1%的人參與了投票，投票者中有96.77%支持加入俄羅斯”④。但是這一公投結果遭到了歐美的一致抵制，甚至作為俄羅斯戰略合作伙伴的中國也在安理會表決烏克蘭克里米亞公投問題決議草案中投了棄權票。盡管克里米亞大部分居民都是俄羅斯族，但是烏克蘭族、韃靼族等其他民族并不都贊成加入俄羅斯。因此公投只能說是反映了克里米亞俄羅斯族的意愿，而不能代表該地區全民族的訴求。克里米亞公投之所以不被國際認可，主要是因為，公投本身違反了烏克蘭法律，而且整個公投過程不公開、不透明，同時最主要的原因是公投是在俄羅斯已經入駐克里米亞的背景下進行的，已經帶有了軍事脅迫的意味。

烏克蘭危機對俄羅斯經濟的影響

烏克蘭作為俄羅斯的鄰國，其經濟與俄羅斯密切相關，其政治形勢也關系到俄羅斯的切身利益。因此當前的烏克蘭危機作為俄、美、歐大國角逐的犧牲品，短時期內很難重獲政治穩定和經濟繁榮。烏克蘭目前的局勢以及俄羅斯在烏克蘭危機中采取的態度都對俄羅斯的經濟發生了深遠的影響。但是制裁是一把雙刃劍，在對俄羅斯進行制裁的同時，美歐尤其是歐盟也正在經歷一系列考驗。毋庸置疑，美歐等國的制裁給俄羅斯經濟造成了一些負面影響，從目前看來影響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西方對俄羅斯制裁持續，力度加強。面對俄羅斯對烏克蘭危機的處理態度，美歐各國提出了強烈反對和抗議，稱俄羅斯的行為嚴重侵犯了烏克蘭的領土完整和主權統一。而俄羅斯以維護人權作為回應，態度依然強硬。因此美國、歐盟、澳大利亞等各國均對俄羅斯采取了一系列制裁措施。徐秀軍認為，美歐對俄羅斯的制裁大體分為五個階段。各個制裁階段是根據烏克蘭局勢以及俄羅斯對烏政策而一步步推進。先是對俄官員進行制裁，對制裁人員凍結資產、禁止發放簽證。繼而將制裁范圍擴大到了俄羅斯銀行。2014年7月16日馬航空難后，俄羅斯和烏克蘭相互指責，而與此同時美歐開始對俄羅斯實施新一輪制裁，俄羅斯能源、金融、國防等領域受到空前力度的制裁。隨著歐盟和美國對俄羅斯制裁的不斷持續，俄羅斯經濟出現一系列連鎖反應。

國內盧布貶值，金融業受挫。面對美歐對俄羅斯的制裁范圍不斷擴大，2014年年底盧布對美元匯率大幅跳水，從俄羅斯中央銀行匯率查詢可知，受烏克蘭危機以及西方制裁的影響，盧布在2014年開始出現大幅貶值，在2014年12月18日盧布兌美元匯率一度達到55.38：1，較之2013年同期盧布兌美元匯率30：1，盧布貶值將近50%。

圖表：數據源自俄羅斯中央銀行匯率查詢：http：//www.cbr.ru/currency_base/dynamics.aspx？VAL_NM_RQ=R01010&date_req1=11.12.2014&date_req2=31.12.2014&rt=1&mode=1

與此同時，對銀行等金融投資業造成重創。金融制裁是歐美國家利用自身的歐元和美元進行的金融打擊手段。這一制裁限制了俄羅斯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的融資能力，阻礙了俄對外貿易中的支付渠道，對俄羅斯經濟造成極大影響。一方面由于俄羅斯投資環境變得不樂觀，國內投資出現了大幅萎縮，資本流動出現障礙，銀行融資的國外市場幾乎被關閉，企業融資面臨困難。另一方面，政治動蕩導致金融市場的擔憂，造成俄羅斯資本外流，由于盧布貶值，很多人開始減持手中的盧布。

石油天然氣價格下滑，政府財政吃緊。俄羅斯是世界上的能源大國之一。具有豐富的石油天然氣儲量，“占地球13%的領土，居住著不足世界人口2%的居民，蘊藏的天然氣可探明儲量占世界天然氣總量的34%，石油占13%，天然氣產量居世界第一位，石油和石油制成品產量居世界第二位。”⑤而俄羅斯石油天然氣出口占據了國家財政相當的份額。根據俄羅斯總統普京在2013年6月份關于2014～2016年財政政策的國情咨文：“石油天然氣收入占聯邦財政收入的份額從2004年的30.2%上升到了2013年的46.1%”。⑥因此，石油天然氣的價格直接影響著俄羅斯的經濟財政狀況。而烏克蘭危機之后，美國利用自己的經濟和金融優勢聯合沙特阿拉伯共同影響了全球石油價格，整個2014年石油價格在震蕩中出現價格走低，這給俄羅斯的經濟蒙上了一層陰影。

但是“飛去來器效應”也不容小覷。根據百度百科的解釋，在社會心理學中，人們把行為反應的結果與預期目標完全相反的現象，稱為“飛去來器效應”即“飛鏢效應”。這好比用力把飛去來器往一個方向擲，結果它卻飛向了相反的方向。此處借喻情緒逆反的心理現象。歐美國家對俄羅斯一輪接一輪的制裁并未使俄羅斯經濟社會陷入危機，陰影中尚能看到一線光明。

首先，制裁引起了俄羅斯民眾的逆反心理，這從烏克蘭危機后對普京總統的支持率一路上升可以看出。普京總統的強硬政策反而給俄羅斯民眾打了一針強心劑和鎮靜劑。他在2015年4月16日的總統熱線中表示，當前經濟運行狀況比之前預測的要好，兩年之內俄羅斯經濟便會走出困境。不可否認，俄羅斯經濟存在結構性的問題，因此用普京調侃的話來說，制裁一下更健康。面對制裁，俄羅斯必須更專業地、持續地、及時地調整經濟政策，以創造條件實現經濟穩健發展。歐美在對俄羅斯制裁過程中對俄羅斯人性格因素估計不足，低頭投降不是俄羅斯民族的性格。面對著一輪接一輪的制裁，俄羅斯民眾反而更加堅定地站在了普京的身后。

其次，制裁促使俄羅斯外交戰略發生轉變，普京政府開始將更多的精力放在與亞洲國家的合作上。作為橫跨歐亞大陸的俄羅斯，占據著可以歐亞兼顧的地理優勢，一旦美歐的制裁持續，俄羅斯可以調整自己的外交戰略，加快與亞洲各國尤其是中國合作的步伐，更多發揮金磚國家的合作優勢。在此過程中中國是俄羅斯的首選戰略合作伙伴。作為能源大國，俄羅斯手中還有能源這一張好牌，如果歐盟繼續加大對俄羅斯的制裁力度，不能否定俄羅斯會以斷氣來回應對俄羅斯的制裁，而將天然氣供應更多的轉向中國。而且俄羅斯與中國的能源合作一直處于富有成效的進展當中。“截至2014年8月，中國與俄羅斯簽訂的石油長期供應協議已達3800億美元”⑦。中國對俄羅斯的能源需求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俄羅斯能源產業的資金運作需求。中國從2013年以來開始實行“一路一帶”政策，主動發展與沿線國家的經濟合作伙伴關系，這與俄羅斯的向東政策不謀而合，也必將為中俄的進一步發展提供契機。這也為俄羅斯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再次，對俄羅斯的制裁也給歐盟國家造成了一定的損失。“俄羅斯和歐盟互為最重要貿易伙伴，2013年雙邊貿易總額為3270億歐元，是俄美貿易總額200多億美元的幾十倍，也10倍于俄日貿易。”⑧因此在對俄羅斯進行制裁這一問題上，歐盟比美國要謹慎得多。在這場制裁與反制裁的經濟戰中，歐洲也將付出沉重的經濟代價。歐盟各國在對俄羅斯采取制裁措施的同時都不得不首先考慮自身的經濟、政治利益，有著各自的打算。歐盟成員國對俄羅斯制裁的態度主要取決于兩個方面：第一，與俄羅斯經濟聯系是否緊密。比如英國與俄羅斯的關系一直若即若離，經濟聯系不算緊密，因此在對俄制裁中表現得非常積極。而與俄羅斯經濟聯系較多的德、法、意等國在對俄制裁中對英美雖然亦步亦趨，但是出于對自身經濟利益的考慮，內部已經出現了不同聲音。如德國作為俄羅斯最大的工業品進口國，“在俄投資規模巨大，共計6200家德國企業在俄羅斯投資了200多億美元。”⑨而法國與俄羅斯同樣經濟聯系緊密，到2013年為止，“法國在俄羅斯的投資超過120億美元，約有1200家法國企業在俄落戶。”⑩因此法國、德國在對俄制裁中一直采取審慎的態度。第二，對俄羅斯能源需求是否依賴。歐盟國家中只有英國對俄羅斯能源依賴度較低，其他大部分成員國對俄羅斯能源都極度依賴，在歐盟和美國一系列制裁措施的重壓之下，如果俄羅斯一旦對歐盟采取斷氣斷油的反制裁措施，那么對歐盟的打擊將超過歐盟的想象。因此，在對俄羅斯的制裁中歐盟各國都很謹慎，沒有涉及俄羅斯能源領域。

由于一場烏克蘭危機的爆發，給美國、歐盟和俄羅斯都帶來了一系列的影響，尤其是對俄羅斯而言，作為過去同屬蘇聯內部的兩個領土最大的國家，蘇聯解體后一直保持著緊密的聯系，但是這次的烏克蘭危機給俄羅斯和烏克蘭的關系、給俄羅斯國內的政治經濟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歐美國家的經濟制裁給俄羅斯經濟造成了不小的打擊，但是卻給了總統普京一個暫時轉移國內矛盾、重整俄羅斯經濟、實現俄羅斯經濟復蘇的契機，并成為他喚起俄羅斯人愛國主義熱情、號召全體俄羅斯人團結一致的一個強有力的外力。因此在這場由于烏克蘭危機而引發的三方角逐中，或許收益最大的是美國，而歐盟對俄羅斯的制裁可謂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無奈之舉。因為烏克蘭這一國家有其特殊的地緣政治地位，因此圍繞烏克蘭進行的經濟角逐很難在短時期內得到平息，但是從長遠來看誰贏誰輸也未可知。

（作者單位：山東女子學院外國語學院）

【注釋】

①②畢洪業：“烏克蘭的選擇困境—俄羅斯還是西方”，《國際觀察》，2014年第3期，第142頁，第148頁。

③參見http：//www.bfm.ru/news/258081.

④參見https：//ru.wikipedia.org/wiki/Референдум_о_статусе_Крыма_（2014）.

⑤А.Е.Лихачев，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дипломатия России—Новые вызовы ивозможности в условиях глобализации， Москва： Экономика， 2006， p399.

⑥參見http：//www.kremlin.ru/acts/news/18332.

⑦⑨張建平，聶偉：“歐美制裁俄羅斯對相關國家的影響”，《當代世界》，2014年第11期，第38頁，第37頁。

⑧白朝陽：“美歐日聯手制裁俄羅斯”，《中國經濟周刊》，2014年8月11日，第79頁。

⑩鞠維偉：“制裁俄羅斯：歐盟內部求同存異”，《世界態勢》，2014年第20期，第44頁。

責編 /于巖（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