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利群
這是一雙勞動的手。
見到過很多鋼琴家的手,大都纖細、修長,舒展給人,看著都漂亮:那意味著很好的修養和保養,借此可以在黑白琴鍵上自由飛走,輕撥慢響。憑著這樣的手,不用彈,似乎肖邦、舒曼的水準就在那里。還有像俄羅斯或者德國鋼琴家,手很闊大厚實,哪里都能罩得住、夠得著,鋼琴在他們面前顯得矮小,他們的大手仿佛能從琴鍵中提取出力量,然后再重重地扔回鋼琴。這樣的手,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貝多芬奏鳴曲都不在話下。

旅法鋼琴家朱曉玫卻有一雙勞動的手,而且比起其他鋼琴家來說過于小了,在優雅或力量的手型面前很不起眼。和她年齡相仿的人自然知道這雙手飽經的苦難:編筐、剪枝、除草、收麥,也許還做過更多更苦的活計。就是這樣,也還要在工余時間偷偷去彈鋼琴。小指短是天生的,沒有辦法補救,演奏鋼琴其實很吃虧,看著它吃力地去夠遠端的琴鍵都讓人著急。單調的重復,堅忍不懈的努力,幾十年如一日。時間久了,手指的各個關節難免會出問題,甚至腫脹變形。記得劉詩昆回憶說,曾經練琴彈得指尖出血,而老年的傅聰曾因腱鞘炎幾乎無法演奏。六十歲以后,生理機能慢慢退化是鋼琴家無法回避的。
帶著這雙受難的手,朱曉玫卻和心靈上路了。1966年初夏到1967年,在那無常的日子里,得到一冊巴赫的曲譜,猶如有人遞給你一提燈盞,指了一條需要耗散生命的朝圣之路。
朱曉玫的命運和未來與那個特殊的年代分不開。
那一年,十七歲的她正在中央音樂學院附中讀高一,目睹了人類歷史上少有的把個人內心深處的全部丑陋調動出來的年代,一個肉體被毆、靈魂被污,甚至是肉體互毆、靈魂互殘的年代,一個尊嚴盡失的年代。那時我十三歲,在中央音樂學院附小讀六年級。因為“文革”,附小、附中和大學的學生都集中在鮑家街43號,我也算是和朱曉玫同在一個時間和空間,也許彼此未曾謀面,也許見過面卻也并不相識。課已經停了,因為不是“紅五類”出身,當不了紅衛兵,我也就糊里糊涂地跟著高年級的學生貼標語、印小報、撒傳單。聽院部的高年級同學說起過顧圣嬰,在院子里見過劉詩昆、殷承宗、鮑蕙蕎。中國鋼琴界的精英們,在風暴襲來之時面臨著無法回避的選擇。在和殷承宗促膝長談了一天之后,顧圣嬰帶著私密的溫暖回到上海,卻最終由于小環境的險惡以自盡抗暴。小幾歲的殷承宗滿懷熱情與沖動探索著全新的鋼琴演奏之路……更有甚者,那個曾經在傅雷家里像干兒子一樣進出的青年人,此時卻放下鋼琴,帶著一干人馬闖入傅宅,劈頭就給了傅雷先生一記耳光。而在遙遠的異國他鄉,并不知情的傅聰還在始終如一地堅守著鋼琴。
2014年深秋,在北京音樂廳演出的那天,朱曉玫再一次提到五十年前的1964年(那年她讀初二),她在這里聽過顧圣嬰演奏的肖邦。和在上交音樂廳一樣,她再次為不能再登臺演奏的前輩們加演,向他們致敬。回想當初,在危如累卵的年代,中國鋼琴之聲雖然細若游絲卻并未間斷。1967年初的寒冬,中國鋼琴家們冥冥中完成了一個藝術生命的交接和傳遞,在掩殺過來的長長的黑暗中,當同學們向昔日師長的頭上掛牌子、倒糨糊、扔臭雞蛋時,朱曉玫卻四處找鋼琴彈。那份到手的巴赫琴譜,那顆悄悄埋下的種子,在歷史的岔路口已經被催生。

十年噩夢過后,那一代人的理想早已碎成粉末,沒有荒廢學業的幸運者出走他鄉異國的樂團拉拉琴、糊糊口,算是一份還算體面安逸的生活。光陰荏苒,從美國轉道巴黎的朱曉玫已然落定多年。1999年8月14日,剛滿十七歲的郎朗在美國芝加哥拉維尼亞音樂節上頂替安德烈·瓦茨一舉成功。年輕一代剛剛露出尖角的時候,訥于言而敏于行的朱曉玫已經年過不惑。作為成熟的鋼琴家,這樣的年齡應當風華正茂,而朱曉玫卻才“破土重生”。在聽了諸多《哥德堡變奏曲》的版本之后,她最終下決心錄制了屬于自己的那一張。在朝圣的路上,大德高僧的心得固然滿滿,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心聲。她需要自己的“心經”來表達虔敬,也作為一起磕磕絆絆走過艱辛歲月一代人殘夢的見證。朱曉玫的《哥德堡變奏曲》由Harmonia Mundi唱片公司發行。歐洲好評如潮之外,美國巴洛克音樂評論家布拉德利·雷曼(Bradley Lehman)更是將這張唱片和古爾德1959年的演奏錄音稱為“并峙的雙峰”。
無論如何評價這個“雙峰論”,至少我贊同雷曼的一個說法:“朱女士在琴上的觸鍵是如此自然,這也是我格外喜歡她聲音的又一個理由。她的鋼琴演奏,就是讓鋼琴成為鋼琴本身,而不是去模仿其他樂器?!边@里我理解為兩個意思:一是發自內心的純然本色,不矯情,不雕琢;一是沒有類似大鍵琴的裝飾音,讓鋼琴發揮自身的聲音特點,這也許就是朱曉玫所秉持的。雷曼還指出,有些俄羅斯學派的鋼琴家會去制造一些音色,而朱曉玫則不為所動?!八挠|鍵均勻一致,造成音樂的連貫流動。她不使用可能產生造作聲響的處理方式,只是彈琴而已?!边@讓我聯想到有人對朱曉玫2014年中國巡演的批評,認為她到了這個年紀,一些快速的變奏把握得不好,影響了聲音的顆粒感。須知《哥德堡變奏曲》有一個巴赫的附注,就是“意大利風格”,那么歌唱性、流暢連貫恰恰合乎原作本意,是表現此曲的最佳方式。手指機能的退化是無法回避的,至于說很多錯音、一些場次控制不住的情緒和節奏的搖擺,我以為在所難免。而且現場無法和唱片比較。
如果一定要在古爾德和朱曉玫之間做一個比較,我以為他們都在巴赫的朝圣之路上“得道”,只是得道的方式不同。試以第二十五變奏為例。古爾德解釋說,這個小調變奏“在整部作品中占據了重要的戰略性位置。先前是萬花筒般變幻莫測的二十四段小插畫,一絲不茍的精準,還有難以壓抑的被我們稱作哥德堡式自我的靈活。在享用如此盛宴后,如今我們在閑散的氛圍里沉思”。顯然,這個小調變奏在古爾德理解中的關鍵詞是“閑適”。雖然在1981年的版本中這個變奏已然超出了“閑適”的范疇,但仍然理性。我沒有來得及找到朱曉玫的解釋,聽過她的幾個《哥德堡變奏曲》,不論是現場還是唱片,似乎難覓古爾德的那種清冷。(古爾德那樣的極其專注的理性投入,也是我仰慕的境界。)特別是坐在臺上演奏的那個人是我的同代人,我無法屏蔽像影片倒帶一樣的思路,于是我聽到了苦難、悲憫、心碎,甚至是懸崖邊上的絕望。(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與朱曉玫無關)也有網友聽了萊比錫教堂的現場后,稱朱曉玫的《哥德堡變奏曲》是“苦大仇深”。在北京音樂廳的那一刻,我禁不住濕了眼眶。次日答記者問時,她再次說到她的努力是為了我們一代人的證明。她還在其他地方不止一次地說到這個意思。而有個別評論所謂的“道德綁架”之嫌,也許沒有看清楚朱曉玫此番“哥德堡”巡演更大的意義,即“在于音樂之內,又出乎音樂之外”。
回到剛才的話題。在“取經”得道之路上,古爾德屬于孫悟空型,而朱曉玫屬于唐僧型。古爾德有好的稟賦,仿佛是孫悟空的無所不能,他對西天取經的終極目標沒有認知,因為任何事情都不在話下,可以輕松到達,取經之匙更有數種。所以古爾德的對“哥德堡”的理解是,“主題中并沒有終點,只有不斷朝外的輻射”,“總而言之,這是一段沒有開始亦不會終結的音樂;沒有真正的高潮也沒有真正得到解決的音樂”。在反復聽過1955年和1981年的兩個錄音之后,我感覺這個“無始無終”的詮釋更適合1955年版,那時的古爾德天馬行空,恣意妄為。而1981年的古爾德則與朱曉玫的意境有殊途同歸之妙。朱曉玫的朝圣之路是始于足下的,不管道路中挫折幾何,總是初衷不改,不到巴赫墓前決不罷休。無論圍繞這個詠嘆調以及三十個變奏的結構多么完美,飽受磨難的她一定在結構之外,自覺不自覺地去對應自己和一代人的坎坷人生,至少在我聽來如是。所以她的闡釋是“有始有終”。她的修成正果靠的是每日課誦,一生的不斷修煉。古爾德的巴赫讓人擊節稱贊,那是快意人生;朱曉玫的巴赫讓人動容,那是歷盡滄桑艱難跋涉的登頂。
七八年前,當國外媒體有人問及朱曉玫如何安排演出與錄音計劃時,朱曉玫回答說,所有這些作品都與個人的記憶相連。這句話聽來深意頗多。我注意到近些年來她在法國MIRARE公司錄制的唱片全部是鋼琴獨奏作品,除了巴赫的作品外,主要有舒曼的《大衛同盟》《童年即景》、海頓的五首鋼琴奏鳴曲、貝多芬晚期奏鳴曲第三十二號(Op.111)、舒伯特晚期奏鳴曲(D960)。引起我注意的是童年回憶、暮年懷想以及生死交關。加上巴赫的作品,這些選擇構成了朱曉玫用鋼琴來思考人生的鏈環。
《童年即景》是朱曉玫兒時的發蒙曲子,里面有家庭溫馨的記憶:一個普通的日子,北京的黃昏,四合院的小平房里,媽媽給三四歲的朱曉玫彈奏其中的《夢幻曲》。那一刻開啟了朱曉玫成為一個鋼琴家的夢想,這個作品也伴隨著朱曉玫童年的成長。《童年即景》并非表現孩子們的天真爛漫,那是舒曼寫給克拉拉的,其中充滿對童年情感的“幻想式”閃回:好奇,不耐煩,快樂,悲傷,恐懼……從克拉拉到如今,已經有很多女鋼琴家演奏過這部作品。比如阿格里奇,2006年,她在普萊耶爾音樂廳演奏了這部作品。對她來說,這是找回天真無邪的方式。阿格里奇想到了當年母親帶著十四歲的她和十一歲的弟弟去維也納的情景,中場休息時,弟弟對她耳語,有姐姐的保護他感到幸福。如今阿格里奇已是滿頭白發且已兒孫滿堂,在鋼琴上回憶起當時和當下的情形,復雜的心緒讓她熱淚盈眶。朱曉玫對舒曼的這部作品有自己細致的觀察。組曲中有一首叫《完美的快樂》,這種完美,只有在孩提的時候才有完全的沉浸。長大成人,才慢慢懂得這種快樂是轉瞬即逝的,不可能像兒童體驗那樣完美,這讓人感傷。朱曉玫的表達極富詩意:“在孩子們的純真年代有一種光輝,等他們長大了以后便會失去。舒曼帶著罕見的詩意,允許我們伸出手去觸碰到那些輝光……最后,通過告訴我們這個永遠不會返回的童年,舒曼也是在訴說著死亡?!敝鞎悦翟谝魳窌辖洺Q葑唷锻昙淳啊罚恳淮窝葑嗨紩闹姓业胶軓娏业那楦小D抢镉心赣H的叮囑,有北京音樂廳現場聆聽顧圣嬰演奏肖邦的美好回憶,有坐在老師的身邊傾聽殷殷教誨。對她來說,這些過于美麗的幸福瞬間終于是“往日不再”,帶著沉重的惋惜和永不消褪的記憶。
海頓的奏鳴曲則完全不同,那是另外一種返老還童。很多鋼琴家到了五六十歲都會錄制或者演奏海頓的鋼琴曲。比如里赫特,比如傅聰。人老了,有了經歷,往往在海頓的作品中找到快意。而對于朱曉玫來說,海頓不但是晚年的開悟,而且竟然陪伴了她一生。早在中央音樂學院讀書時,她就開始彈奏海頓。奇特的是,她在考試的時候居然會覺得和海頓坐在一起。海頓讓她有了好的考試成績。唱片收錄了她十二歲演奏過的海頓《E大調奏鳴曲》,也包括海頓四首中晚期的代表作。過去鋼琴家演奏海頓,大都突出海頓高雅閑適的一面,而朱曉玫牢記了老師潘一鳴的想象:要像中國舞者一樣結束樂句,“向上”而不是“向下”;一個動作結束的時候,舞者不能很重地落在地上,而應該給人一種在空中“飛”的感覺。這讓朱曉玫茅塞頓開。她的海頓演奏,極力突出的是其敏捷度和連貫性,這種“飛”的感覺,此前聽海頓的唱片還真的沒有,由此可見導師別開生面的引導的重要性。此外,熱愛生活的海頓總給他人帶來快樂,說到音樂的作用他會說,“讓憂慮憔悴或不堪重負的人們能得到幾分鐘的喘息和提振”。海頓的這句話感染了朱曉玫,她捕捉到海頓奏鳴曲中的機智幽默,開玩笑,突然的停止,而后音樂又沿著它的軌跡繼續。朱曉玫覺得此時仿佛聽到了海頓的大笑。
朱曉玫很重視一些作曲家的晚期作品。無論浪漫、古典,還是巴洛克音樂,都是如此。在北京答記者問的會下,我向她詢問這個傾向,她點頭表示認同,她的確在這么做。大約十年前,和許多人一樣,她也經歷了親人的疾病和離喪之痛,那種無奈的挽留而不得,那種生生息息在一起的音容笑貌突然消失,給她留下了強烈而深刻的印象。作為一個鋼琴家,朱曉玫一下子想到了貝多芬和舒伯特,她直接進入兩位音樂天才的最后作品,想要看清在他們最后的鋼琴奏鳴曲中要表達些什么?!督礏大調奏鳴曲》是舒伯特最后的主要作品,這首最后的奏鳴曲(特別是前兩個樂章)是關于死亡的。在朱曉玫的手下,第一樂章起句非常從容,對生命的眷戀伴隨著無限的惆悵和感懷,如歌而不是如泣如訴,敘事性的旋律漸次展開,仿佛聽到一個漂泊的靈魂人生百味的訴說?!拔也徽J為舒伯特很安詳地面對死亡。這兩個樂章被神秘的段落和瞬間的反叛穿透。死亡對舒伯特來說是一個痛苦的經歷?!弊鳛橐粋€流浪者,舒伯特敏感細膩、寧靜孤獨的情懷,被朱曉玫處理得非常有聲音的層次和情感的層次,這種感覺只有多年前聽羅馬尼亞鋼琴家魯普版本時有過。也許旅居多年讓朱曉玫于此心有戚戚。行板樂章彈得亦有心得,在譜子里,朱曉玫讀到了舒伯特的聽天由命和冥想?!斑@首奏鳴曲的第二樂章帶我們到了另一個地方,只有舒伯特能夠帶領我們到達那里?!比欢は胫胁o痛苦的掙扎。
1822年1月13日,貝多芬完成了最后一首鋼琴奏鳴曲(Op.111)。他一直對鋼琴的表現力不滿意,希望鋼琴能夠產生更大的音量和更鮮明的對比,希望制造商制造“聲音更洪亮!更經久耐用!更多高音的鋼琴”。之后他還創作了《第九交響曲》《莊嚴彌撒曲》和晚期弦樂四重奏等。在我看來,這部作品用一句話來說就是人生的思痛錄。朱曉玫深信,在Op.111這首鋼琴曲中,貝多芬發表了關于死亡的宣言?!八匀鯓氛麻_始。我們緩緩升起,漸漸脫離這個世界。我們穿過環繞地球的云層,到達一片絢麗多彩的天空,在別處。在貝多芬之前沒有人寫過這樣的音樂。它將我們帶到一個未知的世界,……然后,在接下來的變奏中,貝多芬使用了鋼琴的極低音和極高聲部,就好像他想要把整個世界都塞進他的鋼琴。最后,在解體之前,在陷入虛無、陷入非存在之前,最初的主題重新出現,像獻給世界的贊美詩一樣,也同樣是一種解脫。它有著至高無上的智慧。”我聽過里赫特和阿勞的錄音,但朱曉玫傳達的內容并不是像男性鋼琴家那樣大幅度的剛毅,而是在示弱中漸次逞強,作為一名女性鋼琴家,作為一名飽經滄桑的藝術家,她更懂得在樂句微茫的對比中去把握貝多芬心向往之的天堂般的境界。
那是一雙艱難跋涉的腳步。
2014年秋末,巴黎,香港,上海,北京,朱曉玫完成了自己的回家之路。這片土地,這些師友,這些家人,這些觀眾,她把自己四十年的心得,用一場《哥德堡變奏曲》的音樂會,一個詠嘆調,三十個不同的變奏演釋得淋漓盡致。讓我們忽略那些錯音,那些焦慮,那些不夠平衡,不夠穩定,想想看,積攢了半生的話語,如何在一個小時中完美說出……
還是2014年,那個夏天,萊比錫的巴赫墓前,朱曉玫完成了自己的另外一個歸家之旅。四十年前的那顆種子早已開花結果,不說豐碩但稱得上飽滿。在巴赫的墓前彈奏《哥德堡變奏曲》,把鮮花獻給一生鐘愛的大師,此生無悔,此生無憾。就像她所說的,假如上蒼再讓她實現一個夢想,沒有其他,就是見巴赫一面。
走在未來的路上,她還有最后一個夢想。她要在有生之年回來教孩子們演奏巴赫,手把手地教,學音樂,學藝術,但首先學做人。避開北上廣深這些大城市,要到偏遠僻靜的地方,清凈干凈的去處。她感慨地說,戒掉那些大魚大肉,讓孩子們從吃素開始。先讓腸胃干凈,心靈干凈,然后才能上路。
至于巴赫,朱曉玫還是須臾不可忘記,對她來說,那條朝圣之路永遠都是在路上。歸家是暫時的,而出發是每時每刻。接下來她要錄制《英國組曲》《法國組曲》。時間沒有定,心到了,手才能到。
北京的初冬,手握在一起,無言的話別。等她的巴赫新錄音,等她回來尋找“巴赫的傳人”。